大姐,二姐和四妹听见秦君恩回来,便纷纷涌到她这屋子里来凑热闹。
顺便还要问问,这家里头一个出嫁的妹妹,现下是个什么心情。
“什么心情?”秦君恩手里拿着一只玛瑙镶金胸针道,“倒是也没什么心情,就是挺开心的。”
四妹帮着她收拾这满屋子的金贵道,“三姐,听旁人说出嫁都是要哭的,上回我见那乔家姐姐嫁人,眼睛都快哭瞎了,你怎么这么开心?”
大姐道,“那乔家姑娘嫁的是个什么人,你三姐又是嫁的什么人?”
二姐道,“就是,若是那乔家妹妹有这般好命能嫁给晋王,就算是她那双哭瞎了的眼,都能乐到重见光明。”
“二姐真夸张。”秦君恩嗔道,“晋王哪有这般厉害,他也就是,一般好罢了。”
二姐道,“一般好,一般好你住在人家府上连家也不回?”
大姐也道,“不过早前便也听闻晋王为人和善,尊礼重义,是个翩翩君子,除却身体不太好外,旁的倒也没有什么缺点。”
秦君恩放下自己手里的东西,她问,“若是我嫁去了王府,王爷身子还是不见好转的话,大姐可否来府上替我家王爷诊诊病?”
四妹拿这肩膀去撞了一回秦君恩,只嘴里打趣道,“方才还说一般好,现下倒成你家的王爷了?”
秦君恩不甘示弱,“我家王爷自是一般好,哪里比得上你家那位陆小少爷来的精细?”
四妹不比秦君恩脸皮厚,一听这话便顿时红了双颊。
“三姐说什么呢,我与那陆小少爷并不熟识,只是幼时在同一夫子门下,读过几天书,习过几天字而已。”
二姐也凑进来打趣道,“是,是不熟识,只是前些日子在街上瞧见,偷摸跟着人家走上一程,后来迷了路,又只好教人再将你送回来罢了。”
秦君恩眼底一亮,她问,“竟是还有这等荒唐事,我居然也不知情。”
二姐道,“你现下心里只有你家王爷,哪里还放得下其他人。”
秦君恩反驳,“哪有,我心里还放着你们呢,你瞧,这满屋子好东西,一拿回来我便叫你们过来分了。”
二姐道,“那真是托了你家王爷的福。”
众人笑闹在一块儿,你说我两句,我说你两句,又动起手来互相挠对方的腰肢。
嘻嘻哈哈乐成一团。
到底还是大姐稳重,率先把这混乱的场面喊了停。
“好了好了。”大姐道,“我们几个今日过来是替君恩准备出嫁的事儿,人家王府礼数全到,咱们这边却也不能怠慢,陪嫁的物件由孝恩与家中长辈沟通准备,咱们几个就负责备好新娘子出嫁当日要用的东西便是。”
秦君恩道,“就是就是,新婚礼物你们每个人都得给我准备,谁的也不能少。”
二姐道,“谁还能少得了你个礼物。”
四妹道,“放心吧三姐,听说你要成亲,二姐一早起来就去姨娘那里,把小时候的压岁钱全给要了出来,说是要给你准备呢。”
二姐道,“呸呸呸,别胡说,谁说这钱全部是给她准备的?以后你不成亲了?大姐不成亲了?孝恩不成亲了?这钱我是要公公正正分成四份,你们每个人,谁的都少不了。”
大姐也道,“君恩,你别太忧心晋王的病,他是个好人,这些年救济灾民,帮扶百姓,晋王府也是出了不少的力,我自是能去替你们家那位瞧瞧病,可人家晋王府上的大夫,自是比我差错不了,若是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你也别太伤心才好。”
秦君恩道,“不会的,我不会伤心的,晋王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能长命百岁。”
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又有什么心是没伤过的。
晋王身体不好是真,可前世自己血洒长乐宫时,人家都还活着。
说不定只是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人家就偷偷的长命百岁呢。
说不定还能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众人笑闹在一处,笑着笑着,秦君恩便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吓得几位姐妹纷纷停了手,上前来安抚她道。
“这是怎么了?大喜的好日子,怎么又突然哭了起来?”
“别伤心了,大不了这我这点儿银子全拿给你做礼物,半分也不给其他人留。”
“三姐…………”
姐妹们抱做一团。
而秦君恩又属实是难受的厉害。
透过这一张张笑脸,她似乎总是能看到上一世众人的惨状。
哪怕有些没能瞧见的,单是靠听,她也能感同身受的体会上千百遍。
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这份快乐能在身边亲近之人的身上多停留哪怕那么一刻。
想起上一世自己的一意孤行,家人反对,出嫁当日竟也没有一个人堂堂正正的站到将军府的门前相送。
七皇子府上没有聘礼,没有媒人,更没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个男人只在她面前挖了一个大大的火坑,就等着秦君恩这个傻姑娘,欢欢喜喜,心甘情愿的提着裙子跳进来。
只有家中的姐妹和自己唯一的亲哥哥,他们不敢违背长辈的意思,偷偷在前一晚拿了礼物来,她们朝自己笑着,然后轻声说上一句。
“君恩,你一定要幸福。”
秦君恩哭的泪眼模糊,但她总是能看到,那样好看的笑脸,最后变得逐渐悲伤。
被送至匈奴做俘的大姐,二姐。
被充军进营的哥哥。
与秦家三百多口人命一口没了,后来下落全无的四妹。
秦君恩看见了,看见了上一世自己没能看到的,他们的惨状。
他们脸上再也没有笑。
那些时光逐渐化为绝望与悲痛,落成一滴滴的泪,停留在脸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