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大雪纷纷,夜色苍茫。 旅馆内,荧光灯惨白的光线冷冷地铺在地面上。 牧川双手抄进口袋,半张脸埋进围巾里,一言不发地望着门口发呆。 冬苗的脑袋疼得厉害,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哑声问:“有房间吗?” 牧川黑白分明的眼眸一转,投向老板娘。 老板娘的眼睛从冬苗绯红的脸颊,移到她的胸前,轻咳了一声,“有的,当然有,咳咳,在宾馆总好过在车里,是吧?” 冬苗的脑袋都快成了一团浆糊,思考和反应都变慢了,她仔细想了想老板娘的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她迷迷糊糊的脑子就是想不清楚。 她迷瞪瞪地看向牧川。 牧川张了张嘴,憋了好一会儿,小声说:“只剩一个房间。” 他抬起头,目光闪烁,迟疑问:“是吧?” “啊?”老板娘一脸诚实,“不是啊,旅馆内的房间都空着呢,大雪天的,谁出来住宾馆啊。” 她大方说:“你们两个要不挑一挑?爱住哪间就住哪间!” 牧川闭住嘴,一脸憋闷。 冬苗靠着柜台,捂着嘴笑了起来,“你是看言情小说看疯魔了吗?整天净想着只剩一间房,和小姐姐一起住的好事儿?” 牧川被她说的臊死了。 他侧过身子,靠在角落里当蘑菇。 老板娘笑着说:“我们这里也学着城市里弄了些主题房,你们要不要……” 牧川转过头。 冬苗捂着额头,忙拒绝:“不要不要,我们不要。” 老板娘笑得越发暧昧了,她望着牧川鼓励说:“小兄弟,看起来要多多加油了。” 牧川郑重其事地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 冬苗头更痛了,“麻烦,开两间房。” “好的,请出示身份证。” 冬苗将自己的身份证,连同押金和住宿费一同递了过去。 牧川看了她一眼,只拿出了身份证。 老板娘“啧啧”两声,看着牧川的神情有些鄙夷。 牧川用膝盖都知道老板娘是误会了。 他也没有解释。 “两间房都开在二楼可以吧?” “嗯。”冬苗眯着眼睛应了一声。 等着老板娘录入完成,将两张房卡递给二人,牧川却突然伸出手,将两张房卡都握在掌心。 他虚虚扶住冬苗,“我送你回房间。” 冬苗身子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便同意了。 牧川搂住她的胳膊,低着头,小声说:“你猜老板娘误会了什么?” 冬苗轻笑一声,笑得他耳朵酥麻,“误会你是我包养的小白脸。” 牧川的脸颊动了动。 “我说……”冬苗的声音又沙哑又慵懒,听得他无端端的心跳加快。 “既然是误会,你怎么不解释清楚?” 牧川冷淡说:“浪费口舌。” 她的头歪了歪,长发钻进了他的衣领里,冰凉的头发搔刮过他的脖颈,牧川忍不住颤了一下。 她闭着眼睛,笑说:“你一路上岂不是都在跟我浪费口舌?” 牧川握紧她的手臂,掌心被汗水洇湿。 “我这一路上是在浪……” 牧川话未说完,冬苗就接口说:“是挺浪的。” 他胸口一闷,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冬苗声音越来越低,断断续续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化开,“弟弟,别跟姐姐玩暧昧,姐姐年纪大了,玩不起这个了。” 牧川垂下眼,认真又郑重地扶住她的肩膀。 “我……” 话未说完,冬苗便从他掌心将属于自己的那张房卡抽了出来。 房卡冰冷的边缘划过他的掌心,像是抓不住的水流一般,偷偷从指缝间溜走。 她扶着门框,“叮”的一声刷开房门。 “姐姐。”他站在她身后叫她。 冬苗回眸。 明亮又冰冷的灯光在他的发丝上积成一小摊积水,他孤零零地抱着自己,望向她,“我没有玩,我只是……” 冬苗咳嗽了一声,两指夹着房卡冲着他潇洒地摇了摇。 “不早了,我先去休息了,咳,有什么事情咱们明天再说,好吗?” 牧川张了张嘴,像是蹦出鱼缸后躺在桌面上缺水的金鱼。 最终,他也只是说了一声“好”。 “咔嚓”一声,门阖上了。 牧川双手抄着兜,无精打采地垂着眉眼,踢了一脚地毯上她刚刚关门时带出来的一张小纸片。 他只看了小纸片一眼,里面庞大的信息就印在了他的脑袋里。 他面无表情地抽出手机,直接把小纸片上面提供的“上门特殊服务电话”举报给警察了。 半夜,楼道间空空荡荡的,走廊棚顶的小灯一亮一灭闪烁着,似乎快支撑不住了。安全出口指示牌散发着幽绿的光,投在褐红色的破旧地毯上。 一个拖沓的脚步声在楼道间响起,最终停到了一扇门门口。 来人敲了敲门,等了好久都没有人回应,反复敲了几次,还是没有人回应。 无奈,来人将敲门对象换做了旁边一间。 手指刚扣了门板一下,门就被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女人衣着暴露,妆容浓艳,她拉了拉领口,故意露出冻出了鸡皮疙瘩的肌肤。 牧川头都没抬一下,一手按着门,堵住门口,一手摆弄着手机。 女人看了一眼楼梯口的方向,笑眯眯地伸手按着门框,用娇滴滴的声音说:“小弟弟要不要外卖啊?很便宜的。” 此外卖可不是彼外卖。 她还想往前靠,牧川却直接将门合拢,让她撞在了门上。 “小弟弟……”女人的笑容僵了。 牧川神色冷漠,只将门露出一道小缝。 女人急切地看向楼梯口。 她回过头来,动作越发大胆地抚摸自己,“小弟弟没有经验吧?别怕,大姐姐这就教你,来,咱们进去说话好不好?外面怪冷的。” 牧川依旧一眼不发玩弄着手机,眼神从始至终就没有移开过明亮的手机屏幕。 女人将卷发撩到耳后,声音越发嗲了,“好弟弟,让姐姐进去吧!” 她还故意叫唤了几声。 牧川不耐烦地蹙起眉,唇紧紧抿起。 “弟弟,你倒是看我一眼啊,大冬天的,干我们这一行也不容易,你要就要,不要就不要,别让我这么光站着受冻啊!” 牧川闻言就要关门。 那女人惊呼一声,死死抵住门板,“哎,别关门啊,好弟弟,我只是这么一说而已,你,你就开开门吧,大不了我再便宜一些,也算是开开张了。” 牧川冷笑一声,依旧一言不发准备随手关门。 女人骂道:“你有病是吧!这么老半天了一句话也不说,你是哑巴还是自闭症啊!” 牧川脸色更加难看了。 女人却猛地将外衣一甩,整个人快趴在门板上了,阻拦他关门的动作。 她突然大喊一声:“来人啊!强~奸啦!” 楼梯间突然蹿出来三个男人,牧川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猛地打开了门。 女人一直防备着他关门,用尽全身的力气抵着门板,却没想到他反而会打开门,便一个踉跄摔了进去,以头抢地。 牧川跨出房间,举起拿着手机的手,冷淡地凝视着跑过来的三个男人。 三个男人对视一眼,中间的男人一爪朝牧川抓去,嘴里骂骂咧咧说:“你这个奸夫!你跟我老婆做什么!” 牧川头往后一仰,男人直接抓了个空。 他抬头看着手机,神情冷淡说:“看。” “看什么看!”男人还想抓他。 牧川迅速退后几步,指了指自己的衣服。 三个男人仔细一看,他身上居然还穿着羊绒大衣,一副完全没打算换衣服的样子,甚至头发还是半干不湿。这人从进屋到现在居然都没脱衣服、没洗漱? 他们几个从他一进门就跟着了,好不容易等到半夜人精力最差、判断力不足的时候行动,谁料他居然还穿成一副刚进门的模样,那么长时间他都在做什么了? 中间的男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趴在地上捂着嘴的女人一眼,口中却说:“你们两个要发生什么,还用得着你脱?你看,你把我老婆都脱成什么样了!” 牧川盯着手机,“结婚证。” 男人一怔,反应过来立刻叫嚷说:“我、我们先办了酒席,还、还没来得及领证!” 牧川抿着嘴不说话了。 “你!”男人怒气冲冲,还想往上怼。 他身旁的两个男人立刻各行其职,一个拉住被绿了的男人,口中劝道:“哥,哥!别打人啊,上回你喝醉了打人,被打的那小子可还躺在医院里呢!” “这小子一看就毛都没长齐,估计也只是一时冲动。哥,有话好好说。” 另一个男人则挡在牧川的面前,用一张老好人的脸劝道:“你这年轻人干什么不好,非要玩女人,得,还是玩有主的,你看看,得罪人了吧?” 绿帽男重重哼了一声,捂着脸说:“这丑事……我丢不起这人!” 劝架男点头:“哥,我们知道,我们都知道你的苦。” 他瞪着牧川:“这件事谁都不准说出去。” 站在牧川身旁的诱哄男忙点头,“放心,放心,我们也知道这件事是家丑,谁都不告诉。” 他扭过头哄牧川:“是吧?小兄弟?” 牧川似笑非笑地瞄了这个男人一眼。 男人瞬间感觉后背一凉。 诱哄男硬着头皮说:“这样吧,念你是第一次,要不咱们就给点钱私了吧。” 牧川后退了一步,离男人远了一些,眼睛却依旧盯着手机屏幕。 他没说话。 绿帽男骂骂咧咧:“钱?我是那种为了钱会出卖老婆的人吗?” 劝架男忙安抚:“大哥,消消气,消消气,是三弟不会说话,我们都知道您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总要得点精神损失费吧?再说了,说不定他还在咱大嫂身上留下了点什么,等改日去打胎流产也是需要花钱的。” 绿帽男对着还躺在地上的女人呸了一声,女人捂着脸哭哭啼啼说:“都是他逼我的,我没……” 劝架男对牧川说:“你也看到了,嫂子都这么说了,不是我们兄弟几个故意为难你,是这件事都是女人吃亏。” 诱哄男也缓了语气说:“对啊,你就掏点钱出来,当作破财免灾了,反正你也占了便宜不是?” 劝架男板着脸说:“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可就别怪兄弟们了,到时候告你一个强~奸,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这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人又哄又吓,若是一般人恐怕就已经如了他们愿,掏钱出来了。 可是,牧川恰恰是那不一般的人。 他“哦”了一声,接着,慢吞吞地就像是语言有障碍一样问:“多少?” 诱哄男和劝架男对视一眼,又看向绿帽男。 绿帽男咬牙切齿:“别跟我说话,我要冷静冷静。” 他说着就站在“禁止吸烟”的标志下点了一根烟。 劝架男:“要不……一……两……三,就三千吧!” 牧川靠在隔壁房间的门上,单脚支在门板上,“嗯”了一声。 这三男一女都眼巴巴等着,可等了好半天也没见他掏钱出来。 诱哄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钱呢?” 牧川脑袋一仰,抵在门板上,话语出乎意料的顺畅起来,“我有说要给钱了吗?” 四人同时懵了。 “你、你不给钱!”绿帽男的烟掉了,他死死瞪着牧川,“你等着,我告你!” 牧川不慌不忙地挽了挽袖子,一手抄着兜,一手继续玩手机。 “我今天就告诉你们一个道理。” 他嘴角一翘,露出一个嘲讽味儿十足的笑容。 “有困难,找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