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苗坐到驾驶座,重新开车。 牧川双手放在膝盖处,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冬苗忍不住问:“你到底在看什么?” “看你。” 冬苗问他:“好看吗?” 牧川声音冷淡,说出的话却与他的语气截然相反,“好看的要命。” 冬苗轻笑一声,她抬起一只手,抚摸了一下耳朵,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牧川的视线被她的动作吸引,也注意到了她右耳上一枚精致的金耳坠,细细的链子垂下,挂着一只金色的猫咪脑袋。 那只可爱的猫咪脑袋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摆,像是钟摆一样一下又一下敲击在他的心脏上。 她的手指轻轻一勾,将那只耳坠摘了下来,递到牧川眼前。 牧川眨了一下眼睛,他的头脑拼命运转,想要找出一个如何应对这种情况的方案。 冬苗两根手指捏着猫咪耳坠晃了一下,笑问:“你一直看着它,还说它好看,不要吗?” 牧川抿紧唇,许久才挤出一句:“我不是。” 他看的不是她的耳坠,要的更不是她的耳坠。 “嗯?”冬苗哼出一声。 牧川低下头,看着她指尖格外精致可爱的猫咪耳坠,闷不吭声地接了过来,放在掌心仔细打量。 掌心细腻的肌肤接触到耳坠时轻微收缩了一下,像是被这金属的温度冰到了。 爱情小说中说的那些带着女主温度的装饰品……都是骗人的。 他郁闷地攥紧那个可爱的小东西,脑袋一歪,重新将额角抵在了冰冷的窗户上。 突然,玻璃上的倒影亮起一个光斑,那是她放手机的位置。 冬苗看都没有看一眼,仍旧专心致志地开车。 亮了一段时间的手机屏幕重新归于黑暗。 牧川的手指灵活地摆弄着那只小猫咪,他低下头,将把玩过饰品的手指放到鼻尖前,指尖上拂动着淡淡的香气,那是一股轻盈花香又带着沉淀后的脂粉味道,像是酒吧房顶的花园夜景,既有纸醉金迷的奢艳,又有含露半开的清纯。 他蹭了蹭自己的鼻尖,打了个喷嚏。 好想知道是哪种香水的味道。 “你不舒服?感冒了吗?” 冬苗拨弄了一下暖风风口,让暖风往他的方向吹去。 牧川连忙挡住:“不用,我不没有生病,我身体真的很好。” 冬苗看了他一眼,明显没有信他的话。 “好吧。” 牧川郁闷极了。 他掏了掏,从大衣兜里掏出一本笔记本,他打开手机闪光灯,仔细翻看自己的笔记本。 虽然在看笔记本,他眼角的余光还在关注着冬苗的一举一动,他甚至能算出她撩头发的角度,她蹙眉的次数。 她看上去对那个总是亮起来的手机屏幕不耐烦极了,很明显,她不想接听某人的电话。 冬苗确实心情糟透了,为了转移注意力,她问道:“你在看笔记?真好学啊。” 牧川“嗯”了一声,将朝向冬苗一侧的纸张竖了起来。 冬苗扫了一眼,也没多问,毕竟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不想让别人知晓。 她的手机屏幕再一次亮了起来。 冬苗攥进方向盘,一脚踩下刹车,让轮胎在雪地上滑行了一段距离才在红灯前停下来。 这次,牧川系好了安全带,保温瓶里的蜂蜜水也好端端的。 可是她的坏心情,他始终无法忽略过去。 “不想接听的电话?” 冬苗叹了口气,“你那么聪明,可以猜一猜,我为什么不想接听?” 牧川都不用猜,直接给出了三个答案:“父母催婚,上司催工作,债主催债。” 冬苗捂着歪头,手肘不小心抵到方向盘上,车喇叭发出一声响亮的鸣叫。 “神了!” 牧川淡淡解释:“这并没有什么难猜的,大多数人不想接电话都是因为这三点。” 冬苗抿紧唇,将唇膏抿出一处月牙似的淡痕,她指着手机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三更半夜顶着大雪天开车上路吗?” 牧川看着她,双手捧着保温杯。 冬苗唉声叹气说:“上司都是上辈子的债主啊,平常日没有事,一旦我放假休息,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不是让我帮忙找文件,就是让我帮忙做PPT、报表一类的,再不然就是要我回来加班。” 她双手一圈,抵在方向盘上,望着鲜亮的红灯说:“最让人生气的是,等我好不容易用休息时间帮她弄好了,等上班后一看,她并非急着要,留在上班日做也可以。” 她手指作梳将额前掉落下来的碎发尽数拢到脑后,露出一张冷静又美艳的面庞,她往后一倒,手枕在脑后,说:“合着她就见不得别人休息,就怕员工休息,她吃亏是不是?” “我怕我走晚了,她又好让我回去加班了。” 冬苗侧过头,一缕乌黑的发丝从她指缝间滑落,贴在她白皙的侧脸上,她望着他:“天才先生,你说呢?她是什么心理?” 牧川舒服地窝在座位上,他侧着脸凝视她,他爱死她唤他“先生”的腔调,有一种冷静下的温柔。 他的舌尖在牙齿上刮了一下,勉强压下兴奋劲儿,低声说:“掌控型人格,想要掌控下属的一举一动,无论是工作还是休息,她都希望你围绕着她打转儿。” “嗯……听起来,有些不对劲儿。” 谢天谢地,你终于注意到了。 牧川侧脸蹭了蹭毛茸茸的椅套,“需要我帮忙吗?” 冬苗好奇问:“你怎么帮?” 正巧这时,电话又打了进来,手机屏幕亮的刺人眼。 牧川手伸向手机,却没握,只是虚虚停在上面,看向她,等她作出决定。 冬苗扬了扬下巴,好奇说:“你试试,随便试,反正我年终奖也领了,等过完年回来我就辞职。” 牧川点点头,郑重其事说:“你放心。” 牧川握住手机,按下通话键,还没有等对方说话,他直接用冷冰冰地语气说:“你是机主的什么人?” 那边过了好半天,才回复了一句。 牧川用更冷更低沉的声音说:“是吗?你们办公地点在哪里?或者你家在哪里?” 他的语气在安静的雪夜里格外吓人。 冬苗捏着方向盘,竖着耳朵听他说话。 牧川一手环在胸前,一手捏着手机放到耳边,“我是谁?呵……” 冬苗的心一颤,指尖微微发凉,有种在夜晚看恐怖片的感觉。 牧川声音低沉又极富压迫感说:“我是要向她讨债的人!她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说,你们公司在哪里!” 他话音刚落,就将手机拿远了些,无辜地望向冬苗。 “怎么样?” 牧川:“她挂了电话。” 冬苗“啧”了一声,“都快过年了,还找我办工作的事情,还想把别人的工作转给我,要我过年回家做,真当我好欺负的吗?我不干了!” 牧川低声说:“需要我帮忙随时说,我可以扮你债主,你弟弟,你男友……” 最后三个字他说的格外清楚。 冬苗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 牧川攥着手机,掌心都出汗了。 “好啊,那再看看吧。”冬苗笑着补充了一句。 牧川那宛若听到放假消息欢呼雀跃的心脏转瞬就被还要补习的通知打垮了。 他打开笔记,埋首苦读。 过了会儿,他才想起什么似的,问了一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普通文员而已,被老板压榨的普通人。”她唇上的唇膏有些地方淡了,但映衬着她那张冷白的面庞,竟有种哀婉凄艳之感,然而,她冷淡的神情、泛着寒光的眼镜将这种多情都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钢筋混凝土森林中惯有的麻木神情。 牧川小声问:“姐姐想要不普通吗?” 冬苗笑了一下,有种自嘲的意味:“我都这么大了,还能选择不普通吗?” 牧川紧紧盯着她,她唇上的哀艳一直燎烧进他的眼底,“无论你想要做什么,现在永远是不晚的时候。”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很喜欢你的职业,哎,我肯定做不来,我又没你那么聪明,你在警察学院是跳级提前毕业的吧?” 牧川点了点头。 冬苗垂下头,小声说:“真好啊。” 牧川鼓励说:“反正姐姐已经不想干原来的工作了,等过完年就考一考吧,虽然正式编制有些困难,不过,辅警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他行动力极强,说着就抽出了手机,“我帮你问一问。” “哎,等等!”冬苗伸手要拦。 牧川却主动伸出手,握住了她细长的手指,再将她的手重新送到方向盘上。 “要遵守交通规则。” “我都是老司机了。” 牧川眨了眨眼睛,跃跃欲试说:“那咱们要开车上路吗?” 冬苗勾起唇角,一本正经说:“不,这不是开往警察学院的车。” 牧川按暗手机,说道:“好了,我已经帮忙问了,只要等回信就好了。” 冬苗叹了口气,“我不行……” 牧川探过身子,灼热的呼吸覆在她的面颊上,晕开一抹薄红,他认真说:“我觉得你行。” “当年有人对我说过这句话,如今我想把这句话告诉你。” 他每一个字都随着呼吸吹向她的肌肤,砸进她的心底。 “当你每次说不行的时候,都是你大有所为的时候。当你认定自己一定行,一定会成功的时候,世间的一切都会帮助你成功的。” 冬苗听着这些话有些耳熟,又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听过。 她明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社会上打混的经验还是让她说出更多扯后腿的话,“我的车开在人生这条路上,已经过了十字路口,现在转弯,还来得及?” 牧川的桃花眸中闪烁着一片星空,他柔声说:“不要以为上帝关上了你的门,他实际上只是换了一个旋转玻璃门而已,成功的人生只需要你转几个弯儿。” 冬苗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真会说啊,不得不说,你确实说的让我动了心。” “为了我动心?” “为了你的话动心!” 明明不需要补充这两个字的。 牧川失望地倒回座位上。 冬苗好奇问:“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还是……都是你想出来的?” 牧川垂下眼:“你没有觉得熟悉吗?” “确实有几分熟悉,难道我还曾经听过的?” 牧川轻声说:“你确实听过。” 冬苗挑了一下眉,她总觉得,他的语气里带着小哀怨。 他补充道:“说这些话的人才是个天才,这些道理都是她告诉我的,她像是个英雄一样,突然降临到我生活中,把束缚我的屏障打破,把我带到阳光下。” 这话说的像是漫画看多了似的。 牧川挠了挠脸颊,亮着眼睛说:“她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 冬苗见前面道路被路灯反射出一片光,便放慢了速度,更加小心驾驶,嘴上说:“你们两个感情这么好?” 牧川盯着她,突然问:“你觉得我们两个感情好吗?” 然而,冬苗却并未听见这句话,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路边翻倒、底盘朝上的一辆轿车上。 轿车外还站着一个正在打电话的男人,神情倒是不慌不忙。 冬苗摇下车窗,“需要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