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的沙暴即将抵达,为了躲避这场红色高危预警,位处沙漠边缘的峰谷客栈成了方圆十里唯一的避难所。 下午1点13分,断电的室内又闷又热。老板阿布端了盘西瓜免费发,刚进大厅,看见一堆人齐刷刷挤在楼梯下边。 每人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耳朵十五度倾斜,笑容意味深长。 他好奇:“你们在做什么?” 一排人整齐转头:“嘘,别说话!” 有人拿了一牙塞回去,让他安静地做个吃瓜群众。阿布竖起耳朵,就听见了楼上传来不可描述的对话。 还是两男人的。 “你轻点儿!”挺秀气的男人声音。 “闭嘴!”字正腔圆的不耐烦。 “嘶!我说了别从这里,这进不去!” “啰嗦!我说可以就可以!” “好好,你别走啊!” “……” “恩,就是这里,进了对了!” 阿布啃了一口瓜,双眼涣散:“我记得这上边住着两考古的,性别男,没想到竟然爱好……男?” 大伙儿语带波浪线:“喔!” 二楼,室内。 不耐烦的那位忍无可忍地踹过去:“你再骚叫试试?” 悬在半空的无人机打了个转,差点机毁机亡。 声线秀气的孙一翔揉臀茫然:“我骚叫?我骚叫什么了?要不是我指挥得好,你的小机机能从这么刁钻的角度进去吗?” 李慕白一把扔了遥控器。 “老子的技术不需要练!” 他冷着一张脸出门,下边全是桌椅板凳移动的声响。他目不斜视地走到吸烟区,刚把盒子摸出来,就听见楼下又开始嘀咕。 “……怎么好看的男人都是gay?” “不像是那种gay里gay气的嘛。” 喀拉,李慕白面无表情,手里的烟盒却在一点一点地变形。 好在没过多久,砂砾打在外墙的声音变得更大。紧接着窗户像蒙了一层黄黑的布,布外边如同一万只野兽在咆哮,争相嘶吼着想把这屋子大卸八块。 “沙暴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瞬间紧闭的大门猛地被冲开。正在八卦的女生们边尖叫边捂裙子。一客栈鸡飞狗跳,就他淡定地立在那,还不紧不慢地戴上耳机。 等大伙好不容易堵了门,外边却传来敲门声,一下又一下,在狂风中很轻清晰。 “开、门。” “开门。” 最后一声终于大了点:“麻烦开下门!” “外边有人?” “好像是。” 这天气,风沙再大点儿准保没命。 阿布忙放下果盘:“快来搭把手!” 抵御十级以上大风需要些力气,好在那人没花多少时间,跟泥鳅似从门缝里塞了进来。 来人双手撑着膝盖,扯下脸上的防沙巾,一通咳嗽之后瘫坐在地上:“谢了。” 听声音是个女的,年龄不大,摘了帽子露出一头乱糟糟的黑发,过长的刘海差不多盖完了两只眼。满身是沙,在一群游客里显得特别狼狈。 阿布给她端了一杯水,女孩笑着伸手,顺便把耸得比自己高的双肩包丢下。 二楼忽然传来一声大喊:“曾、阮!” 李慕白一把扯掉耳机,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一眼确定后,身体已经比思维快了一步。 这声音…… 曾阮抬头眼前就一花,众人眼睁睁看着二楼那人翻越栏杆,稳稳落了下来。 一张张嘴尚未从撑大恢复,紧接吃了满满的一口沙。 “哎呀!谁把门打开了又!” 客栈大门被风吹得噼啪响,方才站在中间、像是背包客的那人早就不见了。 “该死!” 男人顺手抓起丢下的防沙巾,长腿一跨冲了出去。 “这谁啊!出去不要命啦?” 李慕白也不见了。 风沙太大,门外只能看见褐和黑。阿布探出脑袋又缩了回去,能见度不足半米还怎么找人? 不过一米开外的地方倒是挺热闹。 李慕白已经把那家伙一把捏住,跟捏小鸡仔似的一路拖回了客栈里。或许是他那气势太凛冽,周边愣没几个敢上来说话。 当大门合上加锁,他一把扯下防沙巾,皮笑肉不笑:“跑啊?给我跑?” 曾阮满脸都是沙,嘴里也是,眼睛更是睁不开。她抓了把包里的沙往前撒,李慕白侧头躲过。 曾阮趁机想跑,没想到对方做得更绝,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在她以为要光荣就义的瞬间,脚踝又一紧。 “李慕白!” 曾阮摇摇晃晃,头朝下腿朝上,头发全部垂在地板上:“你还是不是男人?” “我是不是男人你还不知道?” 说完一阵天旋地转,曾阮被扛上了李慕白的肩,在众目睽睽下被直径扛上了二楼。 哐的一声,门牌号都震落在地。 目睹全程的大伙吞了口唾沫,这得多大力? “他真是考古队的?” 那气场,那身手,那抓住人时候桀骜邪肆的一笑! 阿布喃喃:“更像是个盗墓的。” 而门合上的瞬间,正在里边玩弄无人机的孙一翔吓得弹了下。转头看见“犯罪现场”,辣眼睛得很:“哎呀!世风日下强抢民女!” 李慕白关了门,利落反锁,霸气十足地一抬下巴。 孙一翔丢下小飞机并奴性地锁了所有的窗,在看清楚那皮猴子似的来人,了然地嚯了声。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曾阮觉得不妙,警觉抱着背包想跑。可脑袋顶传来压力,李慕白已经居高临下地站在她身前,还伸出一只手。 “东西。” 曾阮嘴硬:“什么东西?” 眼见那手有撂她脑袋的趋势,她举起大包自卫:“我说了千百次了没偷!” 孙一翔忙过来:“哎哎,老白!” 曾阮眼巴巴地看过去,满眼星星地求助:“翔哥哥。” 孙一翔:“打人不打脸,别的地儿都行。” 曾阮瞬间就怒了,想冲起来嗷嗷叫,却被人一根指头轻松按了下去,如同对付没断奶的的哈士奇。 她狠狠地擦掉眼睛边的沙。 “装可怜这套你觉得我还会上当?”李慕白站起来,气势就更强了:“东西!” “我没偷!” 摊上这事,曾阮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她也不服气:“那天我帮你们守着它,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没守住是我的错我道歉行不行?但凭什么说是我偷的?!” “敢情我还误会你了?” 这话太嘲讽,曾阮咬着腮帮子,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瞪我?恨我?委屈得很?” 李慕白眼角一挑:“小小年纪不学好,你知道偷窃国家文物是什么罪?等沙暴过了我就把你送局子里,到时候想说什么都晚了!” 曾阮气硬又无赖:“现在可是和谐社会,你说我偷东西,好啊,证据呢?没有证据你就是在污蔑,在诽谤,我也可以告你!” “书读得不多,懂得到不少。” 曾阮高高扬起下巴,输了先手却不能输气势。 李慕白眯起眼睛。 证据。 确实没有证据。 不过—— 他看了眼那边上胀鼓鼓又脏兮兮的包,一声冷笑。 曾阮察觉不对,跳起来就去抱:“还我!” 哗啦啦几声,里边的东西摊了一地。一件被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长筒形东西滚落。 李慕白拿起它掂量了下:“还有什么想说的?” “这是我的东西!”她跳起来想抢。 李慕白起身轻松举高,纵使曾阮跳得跟皮猴似的,也够不着了。 报纸层层剥开,露出了泛着黄黑颜色的牛皮表面。无论是颜色还是手感来判断,是个古物。 “你的东西?”李慕白把它包起来交给孙一翔:“你是千年王八还是万年龟?能有这东西?” “还我!”曾阮眼睛一眯,毫不客气地改踢裆。 那一下又重又狠,李慕白反应也快,双手护着前边顺带一翻。 她直接被翻了个跟头重重摔在地面上。 “哎!” 灰头土脸地滚了半圈,曾阮见实在是打不过,索性缩到角落里想跑。 没想到李慕白那厮喊了句:“孙一翔!” 男人动作麻利地堵了门。 曾阮气得花式骂人,不过终究硬不过三秒,被人五花大绑捆在了板凳上。 “李慕白你没有小吉吉!” “孙一翔你没有小吉吉!” 李慕白坐在她对面,冷笑:“我们没有,你有,要不要掏出来看看?” 曾阮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今天倒了八辈子霉,出门没看黄历,早知道宁愿让沙暴刮去也不进来避难! 李慕白这座瘟神! 反正没堵嘴,打不过锲而不舍地又开始骂,不让她舒服,哼,也不能让这两个家伙舒服。 李慕白皱眉:“孙一翔,堵嘴。” “我只有袜子。” “就它。” 孙一翔球鞋一脱,那股子酸爽味道一下就飘了出来,曾阮瞪大了眼珠子,之前张合得勤快的嘴终于肯闭得死死的。 男人把袜子扬了扬,桀桀怪笑:“小美眉,这都是命,你要是乖乖的,爷会洗干净再疼你。” 曾阮猫爪子终于撤了:“哥,我错了。” 李慕白当然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性子,见风使舵的本事谁都不服就服她,但凡能不吃亏,骨气是什么?她能双手送给你。 可偏偏在这件事上,跟吃了犟骨似的。 “那告诉我,之前的东西去哪了?” 曾阮摇头:“我真不知道。” 李慕白顿了顿,然后举起之前拿到的那张牛皮:“那这是哪来的?” “找的。” 李慕白笑了下,那不可描述的笑容,让人心底发毛。 “哪找的?” 曾阮咬牙。 孙一翔拿着袜子又要靠近,她忙仰头:“我说我说!在一个唐墓里找到的!” “谁的墓?” 曾阮一幅恨不得带两人去找的牙尖样:“我哪知道?是盗墓先把它炸开的,里边儿的东西差不多都洗干净了。我怕他们拿着它要出事,趁人不注意溜进去先代为保管。你们对那感兴趣?那走哇?带路费一天300人民币,还得包吃包住。” 李慕白盯着她没说话,那双带着寒锋的眼睛,哪怕眼带威胁都好看。 曾阮吞了口唾沫。 孙一翔:“不就是偷嘛!” 曾阮面红耳赤:“我交给国家!” “那这一个月了你怎么没交去?” 曾阮咬牙:“那是我信不过——” 话音未落,她想起什么闭了嘴。 李慕白摸着那牛皮卷,若有所思。 “喂。” 曾阮扬起小下巴,似乎她每次想营造气势的时候,总要下意识做这个动作。 不过李慕白倒觉得,这一举动半点威慑力也没有。 矮子仰头,依旧是矮子。 “我知道你们这次要做什么。” 李慕白的冷笑刺激到她,曾阮想跳起来,只带动板凳哐唧。 她气哼哼:“如果这次你想去找那尊佛,我很明确地告诉你,那东西被盗墓的搬走了!不过很巧的是我知道是哪些人做的,看在咱俩认识的份上,放了我,我立马告诉你。” 孙一翔按捺不住:“肉身立佛被盗了?!” 李慕白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