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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澹台雁被褚霖搂在怀里,整个人僵直得像块木头。

她原打算,等再逮到褚霖有逾矩之处,她必要立刻抓住这个把柄,义正言辞地痛斥这个居心不良的登徒子。可等他真靠得这样近,她却除了羞恼,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

好没用啊!

澹台雁脑袋迟缓地转着,突然感觉手上一轻,她抬头,看见褚霖拿着话本站起身。

“什么书这样好看,阿雁看得这样专心。”他站在身后这么久都没发觉。

这、这话本……

澹台雁瞬间想起里头对‘谭娘子’连篇累牍的吹捧,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风流轶事,小脸登时一凝。

“陛下,这书不好看,别污了陛下眼睛!”

她急急站直身去抢,褚霖下意识抬高了手臂,他本就比她高了许多,手臂这么一抬更是让人够不着。澹台雁揪着他的衣襟,绷直脚尖跳了几下都没能碰到书角,满脸焦灼:“陛下……你、你还给我!”

手下按着的胸膛突然震了震,澹台雁不知道,她这副模样有多像在投怀送抱。她涨红着脸松开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不忿地盯着褚霖,见他捏着书脊翻转手腕,一字一字念出书封上的名字。

“谭、娘、子……传奇?”

句尾上挑,意味深长,‘谭娘子’本人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

这也太丢人了!这些天她有时也会看见褚霖读书,尤其是在从京城到行宫的马车上,褚霖也不怎么下车,就捧着本书和她一起挤在马车里。她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看一眼书封,是《兵马治要》。

褚霖上朝时兢兢业业至夜方归,偶尔有闲暇读的也是正经书,偏她从早到晚没什么正事,只知道偷闲看话本,还是通篇都在夸耀她自己的话本……

澹台雁一时着急也顾不上那么多,抬脚踩上桌案就要去抓话本,桌案本只有方寸大小,给她这么一踩险些侧翻下来,带着澹台雁自己也两手扑腾着往前倒。

“阿雁小心些。”褚霖连忙伸手环住她,半扶半抱地让她踩稳,略带些无奈道,“阿雁不让看,朕不看就是了。”

这下澹台雁是彻底被他给抱着了,她也不说话,只酡红着一张脸盯着那话本。

原只是想逗逗她。褚霖叹了口气,松开她后退开半步,将话本递还回去,低声道了个歉:“抱歉,朕没想到……”

“这话本不是我的,是孟海的。这十年间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正巧民间有些演义话本,她略读了些,觉得这本记述得最为详实,就让我随便看看。”澹台雁抿着唇接过话本,跳下桌案,依旧抱膝坐在一边。

褚霖眸光落在书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澹台雁自觉方才反应过度,恐怕反而勾起了褚霖的兴趣,让他自己跑去搜罗来看,她连忙又补充道:“这书写得也不好,陛下也不会想看的。”

褚霖一样坐在她身边,听见这话不由奇道:“阿雁怎么知道朕不想看?”

他紧紧盯着澹台雁,那双桃花眼里满溢深情,好像在说,只要是同澹台雁有关的,他都有兴趣。

“这书是真写的不好,陛下可别……”澹台雁悄悄把书藏到怀里用袖子遮起来,“虽说这书主要脉络和现实大差不差,”不,应该说书中对于发生的大事记述得极为详尽,澹台雁向孟海求证过,其中细节都能一一对应现实,仿佛笔者曾亲身经历过,“但有些事情写得着实离谱。”

譬如谭娘子和突厥王子、和文王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来往,压根不是澹台雁能做出来的事,简直让人不堪卒读。

“可是阿雁已经看到最后一本,想来这书也有些可取之处。”

澹台雁赶紧摇头:“若说前面的还算能看,这最后一本的结局才真是离谱,陛下可千万别……”

“怎么离谱?”褚霖撑着头,饶有兴致地打断她。

他方才在她身后跟着看了两页,大概清楚谭娘子和南境世子所指是何人。澹台雁不喜欢这结局,是因为她不喜欢……

澹台雁长长叹气气:“结局里说,仗打完了,百姓安居乐业,谭、谭娘子……”她囫囵将那三个字糊弄过去,“她放下一切,远遁天涯了。”也没提什么南境世子。

听起来像个完满的结局。褚霖不大明白:“阿雁觉得哪里不好?”

“哪里都不好。”澹台雁连连摇头,“虽然内乱已休,外敌清退,可国家隐忧仍然未除,大衍经此一劫,已是元气大伤。突厥铁骑仍然盘踞在北境,随时有可能重整旗鼓南下,东南贼寇虎视眈眈,且文王也是野心勃勃,随时有可能掀起新一轮的内乱……谭娘子若真有顾念家国之心,就不会在最关键的时候跑去游山玩水,这不是白白让外敌有可乘之机么?”

换作是她,可绝没有这么心宽。

澹台雁掰着手指数着,想到接风宴上时苏胡息的骄狂,还有莫乎珞珈的隐忍,再有那个只知道吃糕点,看起来分外和善的宁王,不免又有点发愁。但随即她又反应过来,讪讪道:“这也就是部话本,现下突厥已经分裂,对大衍的威胁有限……”

褚霖却认真地看着她:“阿雁认为,五年前大衍不该就此休戈,应该乘胜追击继续打压突厥?”

他问的认真,澹台雁也仔细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打了这么久的仗,对于两方来说都是一场大消耗,突厥内部部族众多,矛盾重重,但在遭外敌时总是能迅速连成盟约,且又兵强马壮,善于掠夺,和他们打仗并不是件划算的事。反之,若有智者在其中行离间之计,让所谓的‘汗国’盟约分崩离析……”澹台雁赧然地停下话头,“如今突厥已然分裂成东西两部,我也就是马后炮罢了。”

澹台雁抬眼,褚霖仍旧撑着头看她,只唇间的笑意越来越深,眉目间满是璀璨光华。

“阿雁啊……”

褚霖不由叹息,终究是他看轻了她。

失去十年记忆又如何,就算从头再来一回,她还是那个澹台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