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妈妈看着女儿认真的眼神,只能无奈点头。可是她上班不只是为了工资,还有保险,只要工厂不倒闭,家里会永远有一份固定资产,到底安心。
不过宁宁的话给了她另外一个想法,若是真有订单,她就申请改上8小时班,回家再做衣服,主业副业一起抓,说不定能换个有暖气的房子。
冬天啊,太冷了,还是要热乎乎的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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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深夜,梁橙呼出一口气,薄薄的雾在眼前散开,仿佛多年的往事和担子一并消散。
纪家别墅前,梁朔小同学揉揉眼睛,不是很舒服地窝在父亲怀里,吧嗒吧嗒嘴,把一手的口水擦在父亲的胸前。
梁橙接过孩子,把孩子放到后排,跟纪家父子和纪然说:“行了,快回去吧,天越来越冷,别冻着我们然然,等有空了小姨请客。”
纪然乖巧点头:“嗯嗯。”
车灯“砰”的一声打开,照亮漆黑的夜。
梁橙摇下车窗,回头看着纪家别墅,忽然说道:“家文,停车。”
苟家文不明所以,还是停下车,没等问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妻子打开车门,快速跑到纪家别墅门口,叫住即将进门的纪父:“姐夫,你等等。”
纪父停下来,示意不用纪长风和纪然跟着,自己则回头走过去。
相较于姐姐,梁橙的身高不算高,她仰头看着纪父,十五年过去,当年意气风发的青年已经步入中年很久,她还记得姐夫求婚时跟姐姐说要一起供她读书,如今梁橙已经成家,另外一半是同事介绍,相亲促成,他们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有细水长流的亲情,属于二人的小生命在慢慢长大,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有姐夫,他的时间在流逝,心却永远停在十五年前,他永远怀念自己的妻子,永远热爱给予他无数或欢欣或痛苦记忆的梁栀。
梁栀可以是“姐姐”、“妈妈”、“妻子”、“演员”等一切一切称呼,但在纪父心中,她永远是梁栀。
只是梁栀。
梁橙强忍住泪水:“姐夫,有些话以前我不能说,现在如果我不说,就没有人说了。”
纪父似乎察觉到什么,扯扯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你说。”
“姐夫,你不能一直等待别人去共情你理解你,”梁橙嘴唇翕动,最终说道,“包括长风、宁宁、然然……这么多年了,我们没有谁活该欠你!”
纪父沉默良久,肩膀骤然松弛,他一只手盖住面庞:“对……你说得对……”
可惜这么明显的道理,他竟到今日也未参透。
十五年啊,家不是个家,所有源头都是他自己的固执,若是当初、若是当初……
时间一往无前,哪里来的“若是当初”?
梁橙说出了自己憋在心里很久的话,她笑了笑:“话说出来,我痛快了,姐夫,现在还不晚,我走了。”
汽车驶离。
驾驶座上,苟家文难得八卦:“阿橙,刚刚跟姐夫说了什么?”
“没什么,”梁橙坐在后排抚摸着儿子柔软的头发,抬头看向爱人的侧脸,“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纪然站在别墅门口看着纪父的背影,不知怎的竟从中看出一丝佝偻,梁橙已经离开,萧瑟的天地中,他一个人孤独地站着,让纪然突然想到一首诗。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直觉告诉纪然,不要去打扰。
纪然回到房间,书桌上有一本相册,是梁橙特意留给她的。
离开之前,梁橙问纪然,想考什么专业,依旧想考医学院吗?
纪然没有回答。她想过考医学院,想过学计算机,来到纪家以后,父亲也曾旁敲侧击问她有没有考商学院的想法,日后可以管理公司。
从前没有选择的时候,纪然做得到一心一意、一往无前,现如今选择多了,反倒让她眼花缭乱、踌躇不决。
梁橙没有要纪然立刻回答的意思,她抽出一张照片,翻过来,是梁栀用圆珠笔写的一行字,梁橙指着那行字,说道:“然然,学医需要坚定的信念,当然,我不是非要你学医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自己的本意,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纪然找到那张照片,照片中的女人肚子高高的,脸庞变得圆圆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一手捻着一小串葡萄,一手比耶。照片光线充足,夏天的绿茵成为最漂亮的背景,她笑容比阳光耀眼。
翻转过来。
圆珠笔的字迹有些淡了,仍旧能看出字体飘逸灵动,如她留给所有人的印象一般。
“我们终其一生,都是要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回真正的自己。”
“送给我还未取名字的小宝贝。梁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