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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倪珩的生活似乎有了一些变化,却又好像什么改变都没有。

他和顾蕾拉的名字仿佛已经紧密连接在一起。同学们很津津乐道这一段:校花为了学神不惜故意违反校规,在主席台上公开表白,却还是惨遭拒绝……

关系好的几个男生也常拿顾蕾拉跟倪珩开玩笑打趣。

可实际上,打那天在走廊上短暂谈话之后,他们之间再无交集。

不知道女孩是不是故意躲着他,他们楼上楼下都没有打过照面。倪珩值日时也没有再抓到过她。

就好像之前迟到真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一样,她再也没有迟到过了。

转折点发生在年末,学校的圣诞音乐会上。

国际学校,东西方节日都会庆祝,圣诞节算是搞得最隆重的节日之一。每年平安夜学校都会在大礼堂举办音乐会,各样独唱合唱,歌剧舞蹈等节目一应俱全。学校里有艺术特长的同学不少,但要说专业和精彩,还得是艺术班的那群人。

“阿珩,今年音乐会你指挥吗?”一天放学后,后桌的男生问倪珩。

倪珩还没说话,旁边的男生就替他回答了:“阿珩上学期就卸任了啊,老师当时不还不乐意放人了么。要我说啊,早早卸任也对,咱又不是艺术班那帮人,花那么多时间搞那些有什么用。”

倪珩默认。

这段时间音乐节他是顾不上的,精力都放在申请国外藤校的冬令营上面了。

旁边俩男生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我听说了,他们艺术班这次好像钢琴伴奏的人不太够,现在正找别的班的学生凑数呢,现在都还没找着……”

“喲,你有想法?可惜啊,就你弹棉花的水平,人家看不上啊。”

“滚!你以为你就够格?人的要求可高了呢,听说到现在有个芭蕾舞剧的节目还没找着伴奏……”

芭蕾舞剧?

倪珩神色一顿,眉梢不动声色地挑了下。

**

学校的舞蹈排练室。

女孩子们统一穿着红色紧身衣,黑色练功裤,正三五一撮地聚在一堆,抓紧排练前最后的一点时间闲聊。

“我还以为,咱们这节目上不成了呢。”

“对啊,不是说找不着伴奏吗?怎么一下子又找到了?”

“蕾拉,你知道是谁吗?是你妈妈找来的人吗?”

顾蕾拉摇摇头:“我妈不管音乐会的事。”

她细致调整好脚腕上的绑带,嘴角弯了弯。

女孩即便坐在地板上,腰背也是自然挺拔绷直的。她和其她姑娘们一样将头发全部梳到脑后盘起来,完整暴露完美的前额和颅骨,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只亭亭玉立的小天鹅。

“老师来啦!”有同学低声提醒道。

女孩子们立刻哗啦散开站好,目光齐齐看向门口。

一身黑衣的女老师走进来,身后空无一人。

女孩子们脸上的期待感稍垮,互相交换着眼色——不是说会有新的伴奏来吗?

老师开始苦口婆心地鼓励同学们每次按时参加排练,并强调她们的时间有多么不够用——

“报告。”

一道男音突兀打断她的话。

倪珩走进来,无视身侧女生们的注视,径直来到老师面前。

“抱歉,我来迟了。我们班刚下课。”

“没关系。”老师笑眯眯的,“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负责咱们舞剧这次的钢琴伴奏,倪珩同学。大家应该都认识吧?”

“!!!”

舞蹈室里响起女孩子们的抽气声,大家的震惊都是统一的。

倪珩怎么会跑来给她们伴奏?

他不早都从乐团里卸任了吗?

不对呀,他不是指挥么,难道还会弹钢琴??

顾蕾拉呆呆看着少年挺立如竹的侧影,大脑一片空白。

倪珩……

自从上次两人把话说开以后,她就再没和他见过面了。

身边的好朋友包括妈妈都以为她表白未遂,这段时间没少安慰“失恋”的她。

亲友团们纷纷斥责学霸不解风情不懂爱,在大家不断的谴责和八卦里,顾蕾拉也被动地,对倪珩有了更多的了解。

比如,她知道了自己不是他拒绝过的第一个女生。不局限于本校,喜欢他的人有一大把,可没人见他对谁表现出好感过;

又比如,倪珩其实比很多人以为的要好相处。他成绩好,但不吝于帮助别人,班里同学有问题问他,他都有问必答。这也是为什么他这人看着高冷,但其实人缘还挺不错。

还有就是,他可能比他们以为的,还要优秀全能。有人说他虽然没有继承父业,但也能轻易飙飞摩托。也有人说,看见过他偷偷画旗袍的设计图……

听得多了,顾蕾拉隐隐的,还真生出了一种失恋的情绪。

——虽说自己的表白是假,但又好像真的,感觉错失了什么似的。

况且,他也是确确实实地拒绝她了呀……

想起那天男生站在窗边,一字一句低沉唤出自己大名的场景,顾蕾拉就没由来心跳。

后来在学校里和倪珩打照面,或者下楼时远远看见他走过来,她都会不由自主地躲开他……

今天,他怎么会来这儿呢?

顾蕾拉看着男生坐在钢琴前,心里突然腾生一种古怪又大胆的想法——

当初她告诉他,自己迟到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难不成,现在他来这儿也是为了……

顾蕾拉的心很重地跳了一下,又瞬间提到嗓子眼。

心绪不宁,静不下来,就根本没法专心。整场排练,她的四肢都跟刚安装上一样,异常的不协调,频频出错。

作为领舞这个状态实属不应该。老师点名批评了她好几次,排练结束后又让她留下来,单独自己加练。

顾蕾拉脸上发烫,有些沮丧地抹了下汗津津的额头,又背过身去,刻意不看钢琴后的那个身影。

但是没用。

但是没用舞蹈教室,四面墙都有镜子,他的倒影,无处不在……

“蕾拉,你没事吧?”关系好的女孩子关切到,“你今天是不是哪不舒服?要不我等你,练完咱们一起回家。”

顾蕾拉摇摇头:“算了吧,我估计我还得练好久呢。你先回家吧。”

朋友点点头,余光又往旁边瞟了一眼,轻笑道:“哎,倪珩怎么会来啊?”

顾蕾拉被戳中心事,眼神有些闪烁:“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我看他就是为你来的!他不会是后悔了,想再追你吧?”

顾蕾拉呼吸又是一停:“你别瞎说……”

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了,顾蕾拉走到教室后面,离前面的钢琴远远的,却依然还能听见倪珩和老师的对话。

少年告诉老师,他好长时间没弹手有些生疏,想留下来单独加练。

顾蕾拉的心又跳空好几拍。

……不会吧不会吧。

他不会是真的是因为……

顾蕾拉屏住狂跳的小心脏,自顾自地,若无其事地对着镜子开始练习。

老师走出门后,偌大的舞蹈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俩人一前一后,在房间里拉开最远的距离,谁也没有出声说话。

房间里只有钢琴奏出叮咚动听旋律,以及女孩舞鞋偶尔摩擦地面,发出的细微声响。

很不安静,却又过于沉默了。

顾蕾拉对着镜子垫起脚尖,一条腿高高在空中定住。

她的嘴角慢慢耸拉下来。

已经快半个小时了,男生都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他坐在钢琴前专心演奏,自始至终,都没有往他这个方向看一眼。

果然,还是她想太多了么。

也是,她之前还骗了他,他又怎么可能喜欢自己……

“啊——啊!!”

顾蕾拉心不在焉,脚尖一抖,一下子跌倒在地。

“嘶……”她握着脚腕,疼得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余光不自觉瞄向镜子里的身影。

……男生依旧坐在琴前,岿然不动。

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蕾拉心里一沉,觉得脚踝更疼了。她撇撇嘴,很轻地哼唧出一声。

钢琴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顾蕾拉心里一动,抬眸就看见男生起身拿起书包,径直走出了门。

顾蕾拉:“…………”

他居然,就这么走了。

顾蕾拉惴惴跃动的小心脏,瞬间跌入谷地。

委屈与屈辱感同时袭来,她扁了扁嘴,眼眶也有点热了。

在地板上茫然坐了好一会儿,女孩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脚踝,呼出一口气。

还好,应该只是扭了一下,骨头没有伤到。

等到脚不那么痛了,她他小心翼翼的起身又抓着把杆,慢慢走到教室后面前面。

默默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顾蕾拉背着书包一瘸一拐地往门口走。

刚迈出两步,门突然从外面被哗啦推开了。

倪珩站在门口。

少年单手抄兜,一双黑眸沉静如海,无声睨着她。

顾蕾拉大脑又空白一瞬。她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倪珩也没有说话,他眼尾往顾蕾拉身后斜了下,示意她坐到琴凳上。

顾蕾拉抿了抿唇,懵懵然地坐到了琴凳上。

倪珩走到她面前,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单膝蹲在她面前。

顾蕾拉的心也随着男生下落的身体,狠狠地悸动了一下。

她口舌莫名发干,出神般定定看着少年乌黑的发顶,看他宽阔的肩背,看着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一点一点拆开她舞鞋上的系带。

男生的手很好看,手指颀长,弹起钢琴来应该非常漂亮。顾蕾拉这才发现,原来男生的手这么大的。

她感觉,他一只手就能轻易包裹自己整只脚面……

这样绮丽的念想浮出脑海时,倪珩的指尖,恰好若有似无地刮过她的脚腕。

脚腕上的痛感似乎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酥酥麻麻的触电感……

倪珩一手握着女孩纤细的脚腕,一手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大盒冰淇淋。

方盒冰淇淋在少年掌中转了两圈,他慢慢地将手中的冰淇淋贴向她被白袜包裹的脚踝。

刚挨上去,男生又立刻松手。

他抬眸看她一眼,突然抬手扣上领结,轻轻一抽,刷的扯掉了领带。

倪珩将红色的缎面领带在冰淇淋盒上缠绕好几圈,才将盒子重新贴到女孩脚腕上。

被布料包裹的冰淇淋冷意变钝,顾蕾拉没有感觉到凉,反而有一种浸入温水中的窝心感。

她看着男生塌下来的衣领,他完全暴露出来的锁骨和肩颈连接出硬朗的线条,又流畅至突出的圆喉结。

少年的喉尖下沉,滚出轻微的吞咽声响。

顾蕾拉却只听到自己越发放肆的,怦然心动。

咚。

咚咚。

**

晚上回家后,顾蕾拉扭脚的消息惊动了全家人。

她很早就立志,要和妈妈一样做一个专业的舞蹈家,自然明白脚对一个舞者的意义,等同生命之重。

妈妈连夜请了医生到家里来。经过诊断,医生确定顾蕾拉的脚没事,只要按时冷敷,这几天都不要再跳舞就好了。

她自小跟着妈妈练舞,功底比同龄人超出一大截,几天不训练,影响其实也不大。学校老师知道后也嘱咐女孩好好休息,这几天就不用再排练了。

第二天放学时,顾蕾拉背着书包走到门口,原地定了几秒,她的双腿还是不受控制地走向舞蹈室。

她跟老师解释,表演尽在眼前,即便这些这两天不能训练,但还是想在旁边观摩大家跳舞。

老师狠狠表扬了领舞的敬业精神。

对上同学们心照不宣的,“哦我懂的”的眼神,顾蕾拉耳根发热,有些心虚地偏过了头。

余光里,坐在钢琴前的少年依旧专注演奏,目不斜视。

女孩子们和着琴音跳了两遍后,倪珩起身说他想自己单独练一会儿。

最好还能有一个舞者和他一起,两人细致的抠一遍曲子里的韵律和节奏。

没法跳舞的顾蕾拉,毫无意外地被指派去跟倪珩一起练习。

跟着男生单独走向琴房,顾蕾拉的心,比那天他蹲在自己面前时跳的还要快。

进了琴房后,倪珩径直坐到钢琴前掀开琴盖,自顾自开始试音。

顾蕾拉看了眼不发一言的男生,转身默默拉开书包拉链。

她背对着男生,取出那条洗干净的红色领带。抓着领带有些无措的绕了好几圈,女孩又有些慌乱的将领带展平,整整齐齐的叠成一个小方块。

顾蕾拉背着手走到轻便,将手中的领带举到男生眼前,开口时声音因为紧张发涩:“还,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