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柳绵看了看手上已经套着的三个颜色各异的玉镯，又扶住插满发簪的头，犹豫着要不要阻止他。　　　　“无甚。近来生意还不错，不用担心银钱。”　　　　说话间，他又抛给掌柜一锭银子，拿起一个做工精致的骰子模样的东西塞进她怀里。“给你。”　　　　柳绵无奈，垮着脸接住，心中暗自庆幸这次不是放在头上的或者腕上的。　　　　她头上已经插了五六支发簪，有檀木的，有白玉的，有带着流苏的，有坠着坠子的……　　　　她觉得头重脚轻，现在她看起来一定很像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她只想赶快找个地方把这些沉甸甸的东西摘下来。　　　　“送你东西你不开心吗？不喜欢？”见她有些恹恹的，凌雪扬眉。　　　　“……”柳绵苦笑。　　　　其实她是挺不开心的，主要是您老人家不送则以一送惊人啊，这还都是重量级的。　　　　“居然连看都不看一眼。”低低念叨着，凌雪轻哼一声，转过头去。　　　　虽然声音小，柳绵却还是听到了。　　　　她抿抿唇，看着公子有点气愤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精致的小东西，有些恍惚的跟上去。　　　　手里那个东西似玉非玉，精雕细琢的骰子里面塞着小小一颗红豆，那一点鲜红更衬得那骰子雪白温润，让人看了爱不释手。　　　　如果她没记错，这东西就是传说中那个叫做“玲珑骰子安红豆”的东西，是用来送给意中人的。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她实在搞不懂凌雪对自己的态度。　　　　他总是喜欢这样调戏她，说一些若即若离的话，做一些让自己胡思乱想的事……　　　　那日，他送给她鸳鸯剑的时候，她本以为他是喜欢她的，可那时候，他却又那样轻而易举的说出断了自己念想的话。　　　　也是，他说的没错，像他这种公子，怎么看都应该喜欢大户人家的温柔淑女才是，又怎么会喜欢上自己这种，孑然一身还遭人厌弃的扫把星……　　　　就算他将她接到府中，她又怎么能忘了本分？她原本只是个被亲人抛弃的乞丐而已，没有凌雪，她早就冻死饿死了。　　　　他对她无心，正是她所希望的，不是吗？　　　　喜欢她的，她喜欢的，都会死。就像那只小白猫，也像……　　　　母亲一样……　　　　在那些难捱的寒夜里，她曾无数次猜想，母亲一定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听说怀着她的时候，母亲即使是生了病，也不肯吃药，因为怕伤害到腹中的她。　　　　她也曾想，要是当初母亲没有生下她就好了，那样母亲就不会死了。　　　　她也不会，不能喜欢别人了。　　　　走了一段路，凌雪见身后的人异常安静，安静到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皱起眉，有些担忧的转头望去，正对上她那有些灰暗的眸子。　　　　凌雪一惊。　　　　那双曾经黑葡萄一般无暇的双瞳，此刻正弥漫着浓重到几乎让人喘不过气的悲伤和绝望。眉心紧促，神色呆滞，她整个人看起来恍恍惚惚的，有如一只慢慢陷入黑暗泥沼的傀儡。　　　　……又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吗。　　　　凌雪心疼的叹了口气，慢慢收起眼中的担忧。抬手，第四次敲了她的头。　　　　“……”　　　　头上的疼痛让她一下子回过神来，眼中的悲色一下子被打碎，她捂住额头，有些傻兮兮的看着凌雪。　　　　“想什么呢，头上戴的东西太多把脑子压傻了吗？我累了，找个酒楼歇歇。”凌雪一脸嫌弃，毫不留情的说着。“一会儿选件衣服好好打扮一下，带你出来可不是来丢人的。”　　　　“哦。”柳绵顺从的点点头。　　　　原来是嫌弃她长得丑，才拿了这些东西让她装饰。果然，是她想多了。　　　　真好，他对她无心。　　　　……　　　　“客官，您的一品豆腐汤咧~”　　　　刚送完菜，小二扭头擦了把汗，眼尖的瞥见门口不远处的锦衣公子和跟在他身后那个打扮的如同暴发户一样的姑娘。　　　　这二位一看就是有钱人啊……　　　　不过，就是这关系看上去有点微妙啊。　　　　小二摸了摸下巴，眼珠在这两人身上转了几圈。　　　　这走在前面的公子表面上走的快，但若仔细观察他脚下就会发现，其实他明显是放慢了脚步在等着身后的姑娘。　　　　而那姑娘低着头，也不知道是因为头上东西太多了沉的还是怎么，一脸忧愁，完全没注意到眼前的公子的体贴。　　　　看这不情不愿的模样……　　　　难道是被霸王硬上弓了不成？小二神色猥琐，有些不怀好意的想着。　　　　“客官，您里面请。是要打尖还是要住店？”　　　　正想着，见他们已走到门口，小二赶紧上前吆喝着。　　　　“公子，你先进去吧。我、我突然有些事，一会儿就回来。”就在店小二招呼他们的时候，柳绵却突然丢下这么一句话，也没等凌雪回应，直接跑走了。　　　　“喂！你……”刚伸出手想抓住她，就见她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看着她的背影，凌雪不禁皱了皱眉，“死丫头，想做什么事就不能等等我，又没说不让你去。”　　　　“……”看到这情形，小二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看向凌雪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和敬佩，面上的笑容也愈发谄媚起来。　　　　“……”凌雪回头，没好气的看了眼笑的一脸灿烂的小二。　　　　“咳咳。这位客官，您看……？”　　　　“顶楼靠窗的位置，给我留着。”　　　　匆匆扔给小二一定银子，凌雪拂袖追着柳绵那就快消失在人群的背影而去。　　　　“哎？”接住银子，小二楞了一下。再看时凌雪已经飘出几十米，他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连忙追了出去。　　　　“客官！那个位置已经有人了啊！客官您等等！”　　　　才跑出几步，就见凌雪已经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小二苦笑，看着手里的银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唉。公子啊，你说你要是没霸王硬上弓多好，人家姑娘至于这么怕你吗。”　　　　摇了摇头，小二慢慢往店里走去。　　　　顶楼的窗边，一个墨衣公子正坐在那里。明明生了副温润的容貌，那墨色的瞳仁里却是一片死寂，看着凌雪推开人群拼命追逐柳绵的身影，他举起茶杯，　　　　烟雾氤氲间，他微微勾了勾唇。　　　　“这就是那凌家公子吗？呵呵，真有意思。”　　　　那浅浅的笑容一下子将那双黯淡无光的双目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