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连绵,猝不及防。长街上的商贩都忙不迭收摊,匆忙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地方清晰可闻。不多时地面上便已尽是潮湿的痕迹,那雨水顺着封凝的脖颈和袖口向着里边流淌,顷刻间将衣衫打透。
王府两侧的夹竹桃在雨中轻轻摇曳,那粉白色的瓣摇摇欲坠。一串串雨珠噼里啪啦溅落,这大雨可谓来势汹汹,不知不觉都蒙上了一层雾气。
“可算是到了。”
紫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翊王府的匾额下,一只手擦了擦那下颔上的水珠,又回头去拉步伐稳重的封凝,“小姐,咱赶紧回院子去,换一身干净衣裳吧。这样的鬼天气,穿着湿溚溚的难免感染风寒。”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府门,却只见随风撑着油纸伞,手中还拿着一把站在庭院里,目光有些焦急殷切。见了封凝的身影,他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迎了上去。封凝留意到,随风的步伐有些不自然,似乎是受了什么伤。
“随风,你怎么在这儿?王爷……王爷回来了!”
紫荆惊呼出声,随风脸色微变,将手中的伞递给封凝,“侧妃,王爷已知您今日行踪,请您书房一叙。”
封凝将那油纸伞接了过来,举过头顶撑开,那雨珠便顺着伞骨滑落,她捋了捋额前打湿的碎发,轻声回道:“我知道了,多谢。”
说罢,封凝便随着紫荆一同朝着书房的方向过去,可随风却跟上两步,似乎是欲言又止。见他这支支吾吾的样子,封凝便明了了。她挥了挥手,道:“紫荆,你撑我这把伞,先回院子去吧。”
支走紫荆,随风见着四下无人,才对封凝低声道:“侧妃,一会儿若见了王爷,可千万要小心说话。我瞧着他,好久没发过这么大脾气了。”
封凝点了点头,便错开随风的身形,往书房那边去了。随风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久,心里不免有几分紧张。希望王爷可千万别动怒,不然那咳疾犯了……
——
书房。
树欲静而风不止,惊醒一枝黄鹂。白宣的窗纸上映出江淮浅浅的身影,封凝将油纸伞收好,放在门槛边立好。她一只手推开门,那风便顺着这道缝隙溜进屋子里,吹起江淮墨色的衣袍一角。
他双手负于身后,抬眸仰望那道刺眼的日光。封凝转身将门紧紧关好,江淮仍旧未说话,封凝便率先开口问道:“殿下找我?”
“去哪了?”
江淮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仿佛是不带任何感情,但是封凝知道他此刻应当是生气了。没有什么缘由,只因相处久了。虽然旁人感受不出什么端倪,但封凝只觉山雨欲来风满楼。屋子里的气氛一时之间压抑到了极点,她偷偷瞄了江淮一眼,他眼神仍旧定格在窗外。
“望月楼。”
江淮直到听见这三个字,才转身瞥了瞥封凝,那目光灼灼,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最终却只化为一个平淡的眼神。眼见着他眼中的光暗去,封凝站在原地,等着江淮的下文。
他靠在窗边的柜子上,收回自己的目光,声音不冷不淡地响起:“你倒是胆子大。”
封凝敛下眼眸,手指紧紧地攥着帕子,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江淮秉性正直,正话反说肯定是气急了。她有些悔意,早知是那般情景,这个约她断然不会赴。
只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那淅淅沥沥的雨声,如同鼓点在封凝慌乱的心间敲响。江淮朝着封凝的方向走了两步,突然蹙起眉头。他的手在宽大的衣袖下紧握,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封凝早留意到江淮的不对劲,便上前去搀扶。只是手才刚触及江淮的手腕,便被他抬手甩开。
封凝始料未及,被这不小的力道甩了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江淮的眼眸中泛起了红血丝,目光中一闪而逝的恨意让封凝心跳加速。她拧着眉,有些不可置信地唤了一声:“殿下……”
“去做什么?”
封凝咬唇,照实回道:“赴约。”
江淮嗤笑一声,眼底流淌的是苍凉和嘲讽,封凝看得心都凉了半截,她上次见他这个眼神,还是在大婚之夜。她果然奢求太多了,现在江淮连与她相敬如宾,大概也做不到了。
“赴谁的约!”
江淮突如其来的低吼吓得封凝一颤,她抬眸迎上他凌厉的目光,收回思绪缓缓回道:“靖王妃。”
听闻此言,江淮仍旧面色凝重,双拳紧握,他周身的轮廓绷成紧张的曲线,可眉间的川字却渐渐淡了。他于封凝近在咫尺,封凝甚至能感觉到江淮身上的戾气已经消散了。
故而,他如此大发雷霆,难道是以为她顾自风流、寻欢作乐么?封凝还没来得及细问,江淮便继续逼近一步,沉重的气息笼罩着封凝单薄的身躯,“那日锦安山,你又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