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眠池跨坐地板上,上半身后仰,双肘支地,脚踏着个男人脑袋,眉毛上挑:“你是谁?” 四个男人横七竖八摊倒在地上,嘴巴里灌着干稻草,身下还有些血腥气。 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潮气血气和臭味混在一起。桂生用手捧着脸,目光痴呆看着眼前这景象,下身一紧,不自觉回答道:“桂生。” “我要见苏惊贺。”易眠池像玩蹴鞠一样碾了碾脚下肥腻的脑袋。 她给一边的三个女人安心的眼神。丫鬟停下了哭泣,被妇人紧紧搂在怀里,短发少女撩了撩头发,气势汹汹地站在易眠池身后。 桂生看了看,肥嘟嘟的三手指并在一起,抬起往后挥手。 “哦?”易眠池起了兴趣,这白生生,脸上丝毫没有风霜的小胖墩竟然不是误入牢房的,能唤得动侍卫。“你是谁家的小孩?” 桂生摇摇头:“我不小了。”又指指身后,“他很快会过来的。” “那你怎么让他们乖乖听话的?”易眠池指指天花板。 “我跟着苏惊贺。”桂生答道。跟着指挥使大人,所以暗中护卫也听命于他。 易眠池看着粉雕玉琢的桂生,这孩子看着这几个男人被掀翻在地,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神情淡淡,不知道是怎么长大的。 憋了一肚子气也不能和一个奶娃娃过不去,易眠池没有再说话,将脚底下的男人踹远了一些。 苏惊贺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易眠池一副天上地下舍我其谁的样子坐在地上。 但若不是这一屋子的腥气,他可能还会错认这个女子在勾引她。 半块白虎玉佩在眼前晃荡。 这是—— 苏惊贺猛地上前。 玉佩被易眠池收了回去。 “你怎么会有她的玉佩?” 苏惊贺问。 易眠池笑:“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回答你一个问题。首先,这个玉佩,是许故溪亲自给我的。”苏惊贺这眼神,是以为所有女人都得倾心于他吗? 真让人火大啊。 不如直接拿玉佩堵住他的嘴。 “说要求吧。”苏惊贺答,眼前这个女人既然敢这么把玉佩拿出来,想必自信知道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查清楚这三个女人是不是真的犯了事,我相信苏大人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这算三个要求。” “查清楚这四个男人对女囚做了什么事,难不成苏大人还要算这个是四个要求?” “此事不算要求。” “那么苏大人,您把民女抓到这来,到底为的是什么?”易眠池话语谦卑,语气挑衅。 有一瞬间,苏惊贺甚至以为自己看到了那个腰上挎着驱山刀,抱着白练剑,无所畏惧没心没肺的许故溪,他垂眸。 “方莼死了。” 苏惊贺冷冷说,看着易眠池变幻的神情。 她眼神盯着地面一处,眉毛微微皱起,唇瓣微张,眼睑微抬,最后冷冷看过来:“死了?” “死了你抓我做什么?” “你可能是犯人。” “哦?”易眠池眼含讥讽,“那怎么不抓……方莼的男人?小女子居于后宅,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杀人?” 手无缚鸡之力么? 他本来也是这么以为的,瞄了一眼半死不活的男人,苏惊贺拂袖出了牢房。 “呸。” 易眠池吐出了嘴边的稻草,看向三个女人,眼神温和了些:“如果你们同我说的是真,我就保你们出去。” 这些女人就算真的犯了事,也不应该被当成破布娃娃肆意摆弄。 门前一列千梅卫在候着,易眠池站起来,踩着瘫软的男人身体走出了牢房门。 丫鬟又开始嘤嘤哭泣,被短发少女敲了一下头:“别吵了。” 妇人探身问:“你是谁家的女儿?” “钱安易家,行三。” …… 苏惊贺立于窗边,本来找易眠池来,是要探方莼之事的底,没有嫌疑便可将人放走。 那三个女人,没有一个是练家子。 打倒四个大男人,自称手无缚鸡之力。 还有。 那半枚白虎玉佩。 这玉佩许故溪一直贴身带着,是她自己瞎刻的霜角。“小白猫”霜角,她老是这么叫这只凶猛的巨虎。 霜角现在应该陪着许伯吧。 易眠池为什么有玉佩。 许故溪的事情,他竟然还有不知道的……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嫉妒一个女人。 “怎么样?”苏惊贺问。 “丫鬟是得罪了家里的夫人,妇人是被丈夫背叛出来顶罪的,短头发的那个被诬陷偷盗。”桂生回答。 “证据确凿吗?” “确凿。你要看物证单子和勘录吗?” “不必了,我信你的判断。”苏惊贺回头看桂生,摁着太阳穴:“你多大的人了,别总是做这种动作。” 桂生把嘟着脸颊的手放下,面无表情地说道:“那我去把那四个男人的事处理了,那牢头还拉皮条呢。”那个胖男人就是客人,这牢头两头收钱,榨不出钱的女囚,就放外人进来。这四个人的命根子都断了,三个女人都说是意外…… 算了,断着也挺好的。 桂生最近总算换掉了小道袍,穿得像模像样,活脱脱一个富家小公子,大摇大摆地去折磨牢头了。 …… 易宅。 点珠拉着笑笑坐在屋里,看见结翠回来忙迎了过去:“小姐怎么样?” “从流珍那打听到的,大小姐说我们小姐是被一位大人带走问话了,看着客客气气的。”结翠说。流珍是大小姐易画铃的贴身丫鬟,这消息应当是大小姐故意透给她们知道的。 “是什么样的大人?老爷派人去问了吗?”点珠忙问。 “老爷只派人说,易家定配合大人的调查。” “老爷没有将小姐要回吗?没出嫁的小姐,怎么能在衙门那种地方过夜呢?”点珠急得要哭。 “相信小姐吧。”结翠说。 “我去看看。”笑笑说,跑出了院子。 “笑笑!”点珠喊道,“回来,别冲撞了大人!笑笑!” “笑笑一直住在南葵巷,肯定有些自己的路子。”结翠望着院子门口,安慰着点珠,“不然你以为那些东西是怎么卖出去的,笑笑她灵得很,比你这丫头聪明多了。街坊邻居没准有知道些什么的。” …… 苏惊贺闭目,左相的人动了,最近连上折子斥责永珠公主,散骑常侍也说话了,想拿洪明帝的公主试探今上,那些可能想错了……他起身推开隔壁桂生的房间门。 桂生在水盆里擦拭着红牙剑,血迹被棉布一点点擦拭干净。 “杀人了?”苏惊贺问。 “嗯。”桂生目不转睛,“今年杀得少,那个男人不过有几个小钱,就强抢良家妇女,还辱人致死,我就杀了。” “桂生,你都二十了,怎么身体还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