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兮略微震惊地睁大了眸子,往甬道看去,那里漆黑狭长,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石壁上的箭筒。
箭筒内锋利的箭仞泛着冷光,好似只要有人敢进入甬道,就会被箭仞吻住喉咙。
上辈子她和宋若便是死在乱箭下 ,以致于她看着甬道生出些畏怯来。
须臾,宋若的所说的话方才进了她的脑袋,她仍旧在打量着甬道,压抑住心中那丝忌惮温声问:“密司局?”
似是瞧出她的些许害怕,宋若轻声安抚:“别担心,门前石雕的瞳仁是机关开关所在,现在箭仞不会射出来。”
说着宋若抬手想牵住她,手快相触的时候,顿了顿,又收了回去,最终只是道:“我们进去。”
李言兮跟着她进入了甬道,里面狭窄得只留有一人走过的间隙,宋若在前,她跟在其后。
许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李言兮感知到自己的触觉听觉都变得十分灵敏。
她小时候是极其怕黑的,睡觉总要留一盏烛火,有一次醒来见烛火灭了,她哭闹了许久,她娘亲哄了大半宿才将她哄入睡。
可是后来她娘亲死了,烛火再被风吹灭也没人愿管她,哭过几次后 ,她就不怕黑了。
甬道要沿着一层一层阶梯向下走 ,蜿蜒漫长,似乎没有尽头。
某一刻,李言兮蓦然发觉自己其实还是怕黑的,就如同当年那个不愿灭烛盏的小姑娘一样。
所以她伸手拉住走在前面的宋若的外衫 ,宋若微滞,声音略显得有些疲惫,“怕?”
许是在黑暗中听觉灵敏过了许多,宋若的情绪被她捕捉得很清楚。
李言兮这才意识到得知大宋会亡国后,宋若除了最开始的惊讶,再没有泄露别的情绪。
可若她真的信了她,得知这个消息后,心里定是十分顾虑的。
见她不答话,宋若向后伸出一只手,碰了碰她的手指,“很快就到了。”
李言兮反手拉住那只手,虚虚牵着,倏忽认真道:“这一世,大宋一定不会重蹈覆辙。”
“你别担心。”
宋若牵紧了她的手。
最终她们走到了阶梯尽头,视线陡然开阔明朗起来,宋若缓缓松开了她。
两人来到一个石门前,宋若上手敲了三下,
石门被人打开了,一个穿着麻布衣服的大汉站在他们面前,拱了拱手,“殿下。”
宋若点头,差他去忙该忙的事情。
下一秒,李言兮听得宋若开口,“这里便是密司局。”
石门里面是个广阔的厅堂,里边摆着各种石雕的物什,石桌石椅石柜,厅堂中弥漫着淡淡地檀香。
里面大致十多人笔耕不辍,在记录、传阅、破解着消息。
她们绕过这些人,进到了一间石室,里面烛火煌煌。
宋若开口道:“密司局分为书司、兵司、法司。新帝上位时才成立,由于筛选条件严格,所以至今只有百号人。书司掌管消息,派遣眼线,兵司查询捉拿铲除细作,法司负责审问。”
“我们的眼线分散于军中,京城,三十六城,还有敌国。”
李言兮发了愣,既然如此又为何会因为敌国派来的细作而亡了国呢。
她想不清楚,宋若也瞧着她,沉思了片刻。
然后轻声开口道:“大宋如若因为敌国派来的细作而亡,第一个出问题的一定是密司局。”
“定是我督察不足,才让敌国有了可乘之机。”
宋若话音刚落的那一瞬,李言兮觉得有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自己的心脏,“密司局是由你执掌的?”
宋若垂眼看她,点了点头。
某一刹那,李言兮觉得自己被魇住了,浑身冰冷,无法动弹,好似有什么东西把她的心脏击得七零八碎。
她好像回到了亡国那日,在宋元十二年的初雪下,她将断箭插入自己的心口。
现在的疼和那一瞬的疼是一模一样的。
李言兮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自母亲死后,她鲜少哭,因为她知道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没人心疼的人总要懂事些。
可是在她发现她在宋若面前极其轻易便变得脆弱,想哭便会哭,不会忍着。
在她心里深处,她好像知道自己会被宋若心疼。
秦知和春桃一样都死在初冬,好在那两年的雪来的比较晚,否则她大抵再也不会喜欢雪了。
有好几年,她觉得初冬是最难熬的时节,若是下了雪还好些,若是没下雪,她给春桃和秦知烧纸钱时,总会觉得她回到了他们亡故的那两年,刚刚得到他们的死讯。
人刚逝世时,留下的人是最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