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从树尖滑纵落下,觉露峰沐浴在晨光的清辉中,整体一览无余。五座主峰环绕中间的一座小峰,小峰顶端是打磨成平面的石台,台面上铺陈着碧绿如莹的翠色,仿如一座浑然天成的庞大玉床,在其余山峰的拦映下迎着霞光,晖散出淡淡的光晕。
一位衣着朴素的少女乘阶而上,脸蛋滚圆,双眼同样圆滚明亮,睫毛浓密,长发用朱带高高揽起,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出头。
她左右肩架着半尺宽余的粗木扁杆,尾端两边各用不同的绳结缀了四五个实木桶子。
她将桶子一一置好,有条不紊地从飞瀑下的谭中取水。再将绳结系好,这十余桶水被霎时提起,绳结绷紧。
少女岿然不动,迈着轻盈的脚步沿来时路离开峰顶。
这奇异景象在觉露峰是晨间常事。陈罗木是觉露峰峰主陈妙的独女,少时便被父亲要求提篮之功。从小小一碗清水开始练起,每日不辍。
如今她已能双臂承起数十桶满水的实木桶子。而距今为止,觉露峰峰主陈妙已经失踪七年。
陈罗木入了后厨,如往常开始起水刷锅。布帘子被掀开,初五小小的身影溜了进来,站在陈罗木身后,二人一同对着刷锅水沉默不语。
“今日怎么没去偷看二师兄晨练?”
初五未同以往听见此话便张牙舞爪,她凑近了,闻到面前人身上一股淡淡的柴烟味,心中一些消息更不愿开口。
“其实这么每天做饭刷锅,莫不是也挺好。”
“不好。”陈罗木道,
她睁着大大的圆眼,有十分的诚恳,“我不喜欢做饭,但刷锅可以。大家也都不喜欢我做饭,挺难吃的。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吃饭,等下恐怕没什么好菜了。”
膳堂中是几桌晨练回来的弟子,三三两两略有闲散,二人打了饭食向东角去,旁桌正是在吃饭的曲山平和几个师弟。
陈妙失踪后,他师弟曲痕暂代了觉露峰的一应行事,收入觉露峰的弟子们大多主动从曲姓。曲山平作为曲痕的长子,身边师弟们竟比大师姐李红市,二师兄杨飞台更为势大。
曲山平见了陈罗木,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陈罗木一心放在饭食上,未来得及顾到别人。初五见她埋头苦吃,心里暗自摇头:将这傻人放出去,怎么完好收得回来。
“二师兄好!”
师弟们相继起身,目送一位三十有余的清俊男子推门而入。
二师兄杨飞台是陈妙的亲传弟子,清晖剑法出神入化,身形高挑,却瘦得有些夸张,鼻梁高硬,左右两颊可见微突的颧骨,双目炯炯有神,手掌奇大。
“坐吧。”他对着陈罗木道。其他人也归回原位。初五却不坐了,站在陈罗木身后不敢看他。
杨飞台并未注意,双指点点陈罗木碗边的桌台面,道:“食姜。”
“二师兄,我最不喜姜。”
陈罗木抬头认真道,杨飞台未说更多。二人每次一同吃饭总要有一场这样的对话,一个不吝重复,一个不吝解释,大家都习惯了。
杨飞台开始吃饭,二人碰面,是真正的食不言,整个膳堂的空气都沉静下来,嘈杂声渐小。直至两人吃完,杨飞台用布巾理净面容,再次双指敲响桌面。
“小师妹,你……”
“二师兄!”
曲山平猛地乍起,对着杨飞台大声言道:“小师妹还小,她不能做送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