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1 / 2)蝴蝶小筑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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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解琴心听见淅淅沥沥的雨雪声,睁眼见屋里仍是一片漆黑,又翻了个身睡了半个多时辰,方才不情不愿起床。他怕被念叨着读书,因而满心想着该寻个什么借口,出去避得一阵。

盘算半晌,忽想起同窗好友曹步蟾八月乡试之前,曾邀约自己待得放榜后去他家中吃酒,只因自己名落孙山后一度萎靡不振,便也忘在脑后了。这当口,若去他府上打趟秋风,倒是个上佳的借口。

屋外夹杂着雪片的雨似乎小了些,他躲过王管家的唠叨,夹了把油纸伞,便即出门。刚走到半路,雨却眼看着越下越大了,街巷里汪了几滩水渍,结了薄冰。他扯着长衫下摆,三步一跳地趟了过去,最后一脚还是落了空,踏在泥坑里溅得浑身都是泥点。

“哎,这是什么鬼天气,还要在此趟水。若哪怕跟着修道之人学一点轻功绝技,只怕足尖一点,飞身一跃,便已到了巷子那头。”

一边抖着衣衫,解琴心一边抱怨着,又继续前行,冰冷的雪夹着雨水被风吹斜了扑到伞下,将他半边身子也打湿了,冻得直哆嗦。

转过了两条车水马龙的巷子,他来终于到了一扇漆黑的木门前,刚要动手叩门,又禁不住四下张望了一番,才确认没有认错——这扇门显然是用桐油新漆过的,明光锃亮,门环也擦得光可鉴人。

解琴心撇撇嘴,叩响了门。

未几,就有一个小厮欢天喜地地出来应门:“沈公子,您可来啦!我们公子已经等了您......咦,怎么是你——是解公子?”

门只开了一半,那个衣帽周全的小厮话说了半句,看清来人的模样,笑容僵了一僵,赔笑道,“解公子好啊。您是来找我们公子的么?哎......可不巧啦,公子这里现有客,只怕得等上一阵才能见您啦。”

解琴心已被冷雨冻得直打哆嗦,听见这几句话,更似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边跺着脚往手上呵气一边道,“你去回你们公子,就说是我来了——几个月前,他便约我至家吃酒,如今我应邀赴约,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子曰,‘言而无信,不知其可’……”

“这,这可真是不巧啦。解公子别怪罪,小的这就去回禀我家公子,来日我家公子定当亲自前去请罪。”

小厮语气殷勤,满脸堆笑,但最后几个字话音刚落,那大门就“乒”地一声,贴着他的鼻子合拢了。

“喂喂喂,这算怎么一回事啊,真是岂有此理!”

解琴心一个箭步冲上去,攥拳在门板上连锤了三阵,然而里面再没有动静传来。他咬牙切齿,伸着食指在空中比比划划,嗫喏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最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将衣袖一掷,灰溜溜地躲在曹家的房檐下,瑟缩成一团,好避避雨雪和寒气。

“嘿,怎么样,吃了闭门羹吧?”调侃的语调未落,一只手肘冷不防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黑黑瘦瘦的少年拎着把滴水的油纸伞,另一手讪笑着搭住他的肩膀,向着那扇黑漆大门努努嘴。

“哎呦……”解琴心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一同读书的好友张少阳,笑骂道,“你小子可把我吓死了。”

“你瞧,什么叫‘一朝平步入青云’。那位自从中了举人,这可是白日飞升了。”

“什么……?中了举人……?”

解琴心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最近自己因落榜闷闷不乐,未曾出门,也未有注意到曹步蟾中举的消息。曹步蟾这家伙,说起来书读得实在是一般,当时连一篇简单的千字文,也磨磨蹭蹭地背不下来,写文章更是生搬硬造,乱堆乱砌,也就是策、论两门能溜须拍马地凑合说几句大道理。方才看他家大门刷涂一新,还道是他落榜后欲重头再来的标志,怎得今年偏偏是他考中了?

抬起眼皮,只见一乘新缎面饰的小轿停在曹府门前,后面还跟随着一众随从。轿子还没落稳,就见刚才那扇百敲不应的大门豁然开了,一个衣冠楚楚的少年书生飞也似地冲出来,陪着笑又是作揖,又是寒暄。

有随从自轿子中扶下一个锦衣玉饰的男子,一行人你谦我让,蜂拥着进了大门。

张少阳斜睨那扇在面前“咣”地关紧的大门,对着解琴心耸肩道,“哎,我也是吃了几次闭门羹啦,自从这家伙中了举人,成了‘老爷’,我们这些酸秀才,可再也见不到他的金面啦。”

“不是说‘我家公子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恐怕今日是无暇见客了。’么,啧啧。”解琴心撇着嘴,又是气恼又是尴尬,心中一阵接一阵地不是滋味。

“谁说不是,三个月前,咱们还一处吃饭,散了学一同去书塾隔壁偷人家的桃子,被看门的老头追着乱打呢。好一个‘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现在他们家那叫一个宾客盈门,连县太爷、员外公子都亲自来拜访呢,他天天忙着招待这些贵客,哪还有空去搭理我们。”

“是啊......这就叫‘昨日偷桃钻狗洞,今朝折桂步蟾宫’了,呵呵。”解琴心将手一摊。“要我说,这家伙书读的可是连咱二人都不如,凭什么让他踩了这大运,中了举人?”

张少阳嘿嘿笑了几声,揽过他的肩膀,神神秘秘地道,“那还用说,这其中定有隐情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