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所有孩童都已离开书院,先生也回到闽秀村自个儿的家中,做粗活的大娘去了镇上和自家闺女团圆,走时顺道还给宋延年做了顿晚膳。
整个义塾一片寂静,全然没有了白日里的热闹喧哗。
宋延年三两下就爬上了玉兰树树梢,拍了拍树皮。
“我要开始了哦。”
树梢微微晃动,似在欢欣鼓舞。
这段日子,因为宋延年的好记性以及表现出来的聪慧,让一生不得志的童先生爱才不已。
时常感叹他临老了还能收到这么一个有天资的弟子,并且将原本属于自己,现在却希望渺茫的的科举期盼重燃到了宋延年身上。
只要他人在义塾,都会唤宋延年去书房中加小灶。
书房里藏书众多,先生看他认字快,又爱看书,便翻出了一本《说文解字》送给了他。
借着询问先生,以及翻查这本《说文解字》,宋延年终于将那本悬浮在脑海中的书弄懂了七七八八。
这两天夜里等大家都睡下后,宋延年随意裹了件外袍,就爬上玉兰树树顶修炼。
今儿个义塾里没有人,他可算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了。
这辰州藏本是一个号称云崖散人的道人在一处深水潭的石碑中复印出来的刻本,所书之人已经不可考。
是以开篇云崖散人就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堆自己在谭中初见此书的欣喜,以及细细品读后拍案惊叹其绝妙的赞叹语。
到最后,更是累累赘述了三张大纸不得修炼该法门,一事无成的郁闷心情。
“余六十余年妄学道,终成一场空,静待有缘人,盼尔终有金丹换骨时。。。。。。”
最后,云崖散人叹息的作罢,将这带着他殷殷期盼的抄本带回最早发现辰州藏本的水潭附近,封存了起来。
随着日新月异,时光流转,早已经是星燧贸迁,江山阻隔。
那一片深水无人之地,也已经成了一片连绵的山脉,兜兜转转机缘巧合之下,被宋延年得到了传承。
他若有所思的将这云崖真人的自述又看了一遍,只觉得这辰州藏本的文字,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一般选择着适合它的主人。
藏本前面主要讲述的是一门呼吸吐纳之术,配合着姿势动作,炼化天地之气化为灵韵引入周身气脉处,不断冲击,以达到蕴养自身的功效。
几个呼吸间,就像是有什么助力,宋延年轻巧的爬到玉兰树最高的那根枝干。
拍了拍枝干,宋延年道,“谢了哈。”
枝干微微晃动:不客气。
一股带着笑意的意念传递到他的脑海中。
宋延年熟练的盘好腿,闭眼,脑海那悬浮着的书页泛着微微银光。
“抱元守一,唯神是守,守而勿失,与神为一。。。。。。”
随着他的呼吸缓缓变慢,天地间,一股似银非银的光亮气韵从四面缓缓流来,没入宋延年周身。
舒坦!宋延年只觉得神魂都好似被洗涤,暖暖的光晕包裹着他,他就是光源中心,不断的溢出来不及吸收的灵韵之气。
玉兰树吸收着宋延年吐纳出的灵韵之气,更像是喝醉了酒。
微微醺的轻轻晃动着枝丫,整棵树开心的恨不得将根脚从泥里拔出,再好好起舞一番。
清晨,第一抹阳光照耀下来时,宋延年就睁开了眼睛,惊讶的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可算是不麻脚了!宋延年乐的哈哈笑了两声。
此时的他整个人神清气爽,浑身充满了劲儿,他相信只要他想,就能一跃跳出十几米远。
“开心开心。”脑海里,玉兰树的情绪不断传递过来。
宋延年哭笑不得的拍了拍树干,“别晃了,昨晚你是不是一直晃个不停,也不怕把我摔下来了。”
“不会不会。”玉兰树晃动了枝丫,表示摔下来它也会接着。
“不和你玩了,我得洗澡去了。”宋延年用手捻了捻指尖,就搓下了一条灰泥鳅。
暗自庆幸泥下的皮肤只是稍微白了一点,要是一下子变得莹白有光泽,他爹娘该不认识他了。
义塾里没有人,宋延年便大方的光脚跑到后厨,从井里打上两桶水,再往灶膛里塞了两根柴,烧上满满一锅热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
宋四丰来得时候,宋延年正在井边搓着自己的衣服。
“延年。”
宋延年闻言,转头看向大门,欢喜的朝他爹招手,“是要去铭哥儿那边了吗?爹你等等我,搓完这件衣服我就可以走了。”
上次他爹和他说过了,这次来时要打个野味,再寻摸一些山珍给张铭家送去。
盖因在宋延年入学后,铭哥儿媳妇林氏就传出了好消息,现在已经有孕月余了。
月份还比较浅,林氏暂时没什么不适。
宋四丰看着儿子小小的手泡在桶里,上下来回不停的搓着衣裳,心疼不已。
“怎么就要自己洗衣裳了?你钱婶子呢?”
“今儿个放假,钱婶子去镇上她闺女家了。”宋延年满不在乎,“没事,我长大了,这些活自个儿也能干。”
宋四丰听儿子这么一说,又是欣慰又是心酸。现在已是深秋,这井水已经有些凉手,这不,他乖儿白白的手,不知是用力揉搓还是冻的,指尖已经开始泛红。
咦,白白的手?
宋四丰这才发现,几天不见,他那黑黝黝的儿子已经白了不少,虽然还不是很白,但比之前那皮猴样好了许多。
宋四丰接过他手中的衣裳,一边搓一边说道,“爹来就好,你去打一瓢清水来,将手冲干净。”
“乖儿,这才几天,你又白了一点,果然这义塾的风水就是养人啊。”
“现在,我就可以想象我们延年以后丰神俊朗的模样了,肯定像我。”
宋四丰乐乐呵呵。
宋延年已经习惯了他爹的彩虹屁,觑了他那老菜帮子脸,暗道像你就遭了。
宋四丰像是瞧出了他心中所想,吹胡子瞪眼,“像你爹我怎么了,想当年我年轻时,也是这十里八乡数一数二响当当的美男子!”
宋延年偷笑,“是是是,我听娘夸过好多回了。”
接着岔开话题和他爹商量道。
“爹,下一次旬假时,你就不要特意来看我了,我同寝的那个同窗你还记得吗?就是郭荣,他邀请我去他家玩,他就在安同镇,离义塾不远的。”
“可以吗?我超级想去。”
宋延年说得情真意切,他只是狡猾的没有告诉他爹,郭荣家是以打渔为生的,家是在安同镇没错,却是生活在渔船上。
上次沉船事件后,他爹对他坐船都有阴影了,要是知道是渔船,说不定就不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