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篱摘下。
室内琉璃屏画宫灯,灯火昏黄,烛光颤颤。
璧人美玉,似极了壁画中的仙人谪凡。
沈青稚压着内心颤栗,瞧着眼前那张清隽如玉的脸。
她喉间干涩得厉害,嗓音却如莺声宛转,一字一句极为认真道:“贺郎中,可生得真俊。”
这明目张胆的调戏,简直是放肆至极。
“稚姐儿!”沈言珩不由急声呵斥。
若不是贺愠就站在沈青稚身前,沈言珩都恨不得冲上前去直接捂了自家妹妹的嘴,令她说不得一个字才好。
偏生此刻,沈青稚双眼睁得大大的,平日里清清冷冷的小脸上,因着高热的缘故,杏面桃腮,云髻微乱。润玉般的额间,沁着一层薄汗,反衬得像只美艳无双的妖精。
贺愠瞧着床榻上的人,他黑眸微眯,眉眼深处藏匿不动声色的威严,好似打量,又像在思考。
半晌,他薄唇轻启,几乎是咬着舌尖,嗓音震颤:“沈姑娘,好眼光。”
得了这般回答,沈青稚抿了樱唇,羞涩一笑,声音娇娇软软道:“哥哥,送客吧。”
沈言珩终于松了一大口气。
……
送走贺愠,沈青稚在丫鬟书客的伺候下,又躺了回去。
锦被里,她翻来覆去躺了许久,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安睡。
沈青稚拧着黛眉,挑开芙蓉纱帐:“书客,你扶我起来。”
丫鬟书客带着忧虑:“姑娘,你这才退了高热,怎么不躺着好生歇息?”
沈青稚摆了摆手,声音很淡:“无碍的,你去书架上抽卷佛经给我。”
书客无法,只好去了。
沈言珩送走贺愠,想了又想,又回到了青琼居。
本以为沈青稚已经歇下了,不想等他进去时,正瞧见她靠在床榻上翻着一卷佛经。
“哥哥来了?”沈青稚听得屏风那头的脚步声,她头都没抬一下,好似早就料到一般。
沈言珩瞧着在烛火下,眉目如画的妹妹,他轻咳一声:“妹妹怎么还不歇下?”
沈青稚随手翻了页佛经,语气淡淡:“自然是在等哥哥过来的。”
沈言珩一愣,反倒笑了声:“你这丫头,有时太过聪慧也不好。”
“哥哥想问什么,问就是。”沈青稚放了手中的书卷,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几乎能瞧到人心里去。
沈言珩只好试探:“青稚真觉得,那贺郎中,真的生得极俊?”
沈青稚眨了眨眼睛,眉眼弯弯看着自家哥哥:“难道哥哥觉得贺郎中生得不好?”
沈言珩哑口无言,若是连贺愠都生的不算好,这满上京青年才俊,那可真是没有一个生得好的。
但只要说到丹阳大长公主唯一嫡子贺愠,能想到的也只有生性暴戾,手段残忍,谁能想到他竟是生得这般好看的人,没见着贺愠前,沈言珩也不信那传说中犯下屡屡暴行的男人,竟然有着一张颠倒众生的脸。
沈言珩不得不声音干涩承认:“妹妹说的没错,贺郎中的确是生得极俊。”
沈青稚瞧着自家哥哥的神色,她嘴角噙着一丝笑:“既然哥哥也觉得贺郎中长得好看,那还有何可忧心的,不如回去好生歇息?”
他去而复返可不是真的要和自家妹妹求证贺愠俊不俊,这个令他无比糟心的问题。
沈言珩恼怒:“我这不是担心妹妹,被人一张好看的脸皮子骗了心去,这上京皇城坏心思的人可多了去了。”
“贺郎中这人,他脾性不是很好,人也寡淡无情,府中更是莺莺燕燕一群,家中长辈也是格外严厉,你可别被这人的脸皮子骗了。”
沈青稚脸上带着诧色:“哥哥与我说这些作何?”
沈言珩这一刻只觉得,他好似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头,挫败得五脏六腑都是痛的。
用了那药丸子,沈青稚的身子渐渐好了起来,但她依旧借着生病的借口,在床上赖到了日上三竿,才在丫鬟婆子小心翼翼伺候下起身。
慢悠悠用了早午膳,趁着冬日里阳光正好,她吩咐丫鬟婆子把江南带回来的书卷,一册册的都放到太阳底下去过一过日头。
冬日白雪,阳光又是极好,满院子都是淡淡墨香。
站在院子中央的姑娘,一身玲珑小袄,身上披了件桃色云锦斗篷,娇娇悄悄,窈窕无双。
“稚姐儿。”
院子里的姑娘回头,看着在月亮门洞处站着的人,她眼中闪过惊喜,当即提着裙摆小跑上前:“大姐姐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