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衡?
松月转过头。
那人背光站着,身侧是瓷砌的花坛,坛中移栽的星花玉兰抽条约两米,花枝捧束般散开,月白的重瓣花朵被前几日的暴雨吹打得星零凋落,萎靡地垂着,凄沉的气息竟与那人诡异地相合。
阴丝丝的,透着不属于盛夏的凉气。
松月蹙起眉,心里微微发怵,惊疑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其实更想知道的,是他究竟听到了多少。
巫衡不答,拎着绿绸丝带绑着的礼盒,缓步朝她靠近。
距离越来越近,他没有停步的打算。
松月本能地察觉到危险,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够了!别过来了。”她防备地看着他,呵斥。
巫衡在离她不足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低哑地问:“大小姐在怕什么?”
“我……”
“怕我?”他低笑着,盯着她缓缓启唇,“放心,我巫衡不过是程家养的一条狗,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绝不敢做出伤害主家的事。”
他微倾了身,话音轻飘飘传入她耳中:“你说对么,大小姐?”
松月信他个大头鬼!
她往旁侧走了几步,自己隔开安全距离。
姓巫的就算是狗,那也是只会咬人的疯狗,她心里多少有点怵他。更何况……背后说人确实不对,哪怕只是为了激怒秦如玉而顺口一提的话。
可要让松月认错,她又确实拉不下这个脸。
“阿衡哥。”秦如玉走过去,并没有说什么,就只亲近地站在巫衡身侧。
一对二。
松月陡感形势不妙,她转身要走。可还没迈开步,一串杂乱的脚步声就传入耳内。
紧接着,以陶绣宁为首的一群人出现在后院。
“喂,程松月,听说你在欺负人?”陶绣宁挑眉。
“听说?听谁说的?”
松月目光扫过去,在人群中看到了秦如玉那朋友。
对上视线,林喻芳丝毫不慌,主动出来表态:“是我说的。”
她深吸一口气,正气凛然地叱责松月,“程小姐,我知道你们程家有钱有势,可也不应该无缘无故欺负人!”
“我和如玉都是国立邺平大学的女学生,来陶家帮工是响应教育司政策,进行勤工俭学。我们是靠双手劳动,这一点儿都不可耻。”她气愤地说,“可程小姐你非但污蔑我和如玉是下人,还……”
“还什么?”陶绣宁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说,这是陶家,我替你们做主。”
“……还强迫如玉跪下给她捶腿!”
林喻芳这话一出,在场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
松月瞬间火气就上来了。“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没错,她是让秦如玉捶腿不假,可什么时候让人跪着捶了?就算想夸大点事实,也不该这么离谱!
“程松月,你想干嘛?威胁人家吗?”陶绣宁上前一步,挡在林喻芳身前。
“让开!松月眼神射过去,“不关你的事。”
“这可不行,”陶绣宁微笑着说,“这是陶家,我可没法坐视不管,放任你欺负人。”
“是么,平常可没见你这么假好心过。”
“你……”陶绣宁气得变了脸色,指着她,“程松月,别太嚣张!风水轮流转,你以为你们程家赌场和码头的生意能一直风光下去?”
“可至少眼下,要比你们陶家半死不活的布庄生意好得多,不是么?”松月立刻怼了回去。
她抬腿要走,陶绣宁气急败坏地命人拦住她:“程松月,不准走!欺压人家女学生的事,你还没解释清楚。”
“解释?解释什么?我确实让她给我捶腿了,不过是出了钱,也取得她同意的。至于跪下捶——”松月压住过分起伏的呼吸,说,“我没做过,自然也没承认的必要。”
“你说没有就没有,人证呢?”陶绣宁立刻质问。
“人证?”松月刷地转头,看向身后的秦如玉,“秦小姐,你不打算向你的这位好朋友,好好解释一下吗?”
秦如玉只安静地站着,顺从地微垂着眸,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没什么可补充的。”
什么叫暗刀子杀人,松月可算是领会到了。
陶绣宁得意地笑:“瞧瞧,程大小姐多大的本事呐,都把人家给欺负得不敢说话了。”
松月不在乎陶绣宁的看法,她们俩一向不对盘,可眼下在场的却远不止陶绣宁一个,可以预见,如果今天这事解释不清楚,恐怕她仗势欺压女学生下跪的谣言,明儿一早就能传遍邺城大街小巷。
松月抿紧唇,没跟陶绣宁做无谓斗嘴,转而将视线盯向巫衡:“你刚才也在,我让没让她跪,你应该很清楚。”
随着她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巫衡。
连松月自己都无法否认,对他接下来的回答,是有一点点期许的。
玉兰花旁的青年缓缓抬眼,冷淡的眸子中掠过她的影子,勾唇极慢地回:“我来得晚了,并没能看见。”
这下可把陶绣宁乐到哈哈大笑:“程松月,听见了没?你们程家自己的人都这么说,这下你没得狡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