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夷则带着薛思他们一道去了发现乔莘尸首的地方。
先前他与黄秋鸣争斗,观武台几乎都塌了,台下乱成一片,他几个师弟怕混乱中又造成人员受伤,就去维护秩序。万万没想到却在人烟散尽后,发现乔莘死在了永安剑派营帐后边。
孙夷则向薛思简单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对方在距离乔莘尸首一尺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永安剑派的营帐靠近整个会场的东南角,帐子的后面与墙角恰好形成一个相对隐蔽的空间。乔莘仰面躺着,只露出一双脚,如若不是临渊的弟子眼力好,估计很难发现。
薛思静立片刻,目光一直落在没入乔莘心口的黑色刀柄上。
形制很熟悉,和伤了薛闻笛的那把是同一种制作工艺,但这一把上面并没有刻满符文。
傅及上前,看了眼死去的乔莘,悲从中来:“好端端的,怎么这么突然?”
“他死了很久了。”薛思淡然开口,傅及一怔,又惊又疑:“师父,此话怎讲?这地上的血渍还没干,尸首也未出现尸斑……”
的确,乔莘躺在一片血泊之中,甚至心口处还在往外渗血,面色惨白,死相痛苦,看上去应当是被杀不久。
孙夷则闻言,则是摸了摸乔莘的颈侧,尚且温热,亦是不解:“薛掌门,晚辈也认为乔莘是刚死不久。”
薛思又问:“小楼,你说呢?”
薛闻笛沉默片刻:“我记得傅师弟之前和我说过,乔莘这次和上回完全是两个性格。”
他瞅瞅地上的可怜人,又瞅瞅手里的佩剑,低声继续说着:“如果他死了很久,那我们见到的乔莘,要么有人冒名顶替了他,要么……”
说着,他对着地上那位鞠了一躬,拔剑挑开了对方的衣物。
伤口处,两只栩栩如生的蜈蚣收尾相接,绕着刀身形成一个闭环。薛闻笛与孙夷则皆是一愣,而几个师弟不明就里,谁都不知道这个图案到底代表着什么。
“是一枕惊梦,魔都的东西。”薛闻笛又将乔莘的衣物拨了回去,“这玩意儿很邪性,能让距离死尸最近的恶鬼暂时附身,恶鬼离开后,尸体会恢复到刚死不久的状态。”
他看了眼孙夷则:“看来,今晚是不太平了,早做准备。”
“好。”
对方微蹙眉头,低声应下。
傅及听了个大概,就明白过来:“大师兄,你是说,乔莘早就死了,只是中了这一枕惊梦,所以被恶鬼附身,性情大变,而恶鬼在我们和永安剑派结束对决后离开,所以乔莘回到了刚死的状态,才这么,这么——”
他一时语塞,施未倒是找了个自认为恰当的形容:“才这么新鲜。”
曹若愚挠了挠头:“可是,魔都夜城早在十年前就被封锁了,按理说不应当有这种邪物流出,更何况,这平湖城还到处挂着临渊的辟邪传音铃呢。”
他眼珠子转了转,瞥到了孙夷则,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对方神色凝重:“这件事,可能要面禀师父,暂时还不能伸张。”
“有人骗你说横雁被除名了,所以你怀疑门中有魔都卧底,是吗?”
薛思问他,孙夷则迟疑着,向他行礼:“兹事体大,事关我临渊声誉,还请薛掌门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待我查明真相,自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我对你们临渊的事情不感兴趣。”薛思平静地取出他的白玉瓶,洒了些清水在乔莘身上,单手结印,“日出月升,阴阳有序,天道有常,邪魔退散,封!”
只见乔莘的尸首迅速干瘪枯瘦,尸斑肉眼可见地疯狂长出,最后竟是成了一具黑绿色的干尸。
曹若愚差点就吐了,趴在施未肩上不敢看,对方也撇过头去,心里发麻;张何倒是没什么表情,而傅及,仍是满脸哀戚。
“找地方埋了吧。”薛思看向孙夷则,“你把黄秋鸣关在哪儿了?”
“带回我们落脚的地方了,薛掌门要去见他?”
“他今晚注定会逃脱,你们不要与他缠斗。”
“不去审问他吗?”
“你有把握问出真相?”
薛思反问,孙夷则沉默了。
片刻后,年轻的临渊弟子才说道:“晚辈愚钝,还请前辈赐教。”
“黄秋鸣不仅能驱使横雁,甚至还公然和你叫嚣,与整个临渊抗衡,说明站在他背后的人不简单。”薛思似乎想起了一件伤心事,眉间惆怅,“能拿到小楼心头血的,只有十年前害他殒命的那个人了。而从小楼的伤口和那把凶器上残留的阴气来看,你们这些小辈,不是他的对手。”
孙夷则不言。
“所以,黄秋鸣才有恃无恐,你这般去审问他,问不出个所以然的。不如趁着半天功夫,商量一下今晚的应对方法。”
薛思微微叹息,“平湖城外三十里地就是明月义庄,有不少无名尸首。再走一段,就是小楼的埋骨之地,阴气旺盛,厉鬼少不了。黄秋鸣被抓,藏在暗处的敌人一定会尽快动手,我们能早就早,耽误了,这满城百姓就危险了。”
孙夷则抱剑:“是,晚辈这就去办!”
“嗯。”薛思淡淡地吩咐道,“无缨,你找个地方,让乔莘入土为安吧。层澜,无衡,你们两个帮一下你二师兄。”
言罢,他便转身离去。
薛闻笛与孙夷则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离去。
傅及难掩伤心,脱下外袍裹住乔莘尸首,背在身上,准备去找个朝阳的地方将他埋葬。
施未嫌弃到捏住鼻子,一只手胡乱扇着空气:“臭死了,你怎么还背着啊?今晚不准进房间!”
傅及只是点了个头:“嗯,知道了。”
曹若愚直皱眉:“你少说两句吧,好歹一条人命呢。”
“臭就是臭啊,你还能说他香不成!”施未索性扯下身上一块布料,撕成条塞进鼻子里,然后帮忙扶住了乔莘,一边走,一边还在叨叨,“曹若愚,你落后边了!手呢?”
“这不来了吗?”曹若愚也塞着鼻子,扶住了另一边,傅及顿时轻松了许多:“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