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风霜漫天,遍体生寒,但他醒来,却是在烈日炎炎的午后,隔壁还住着待字闺中的秦晚晚,他站上墙头假山,就能看到她小院里支着的秋千。
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叶筠和叶竼的对弈因梁惊淮的到来而中止,叶筤在旁边道:“表叔,您要不要来一局?”
梁惊淮向来不爱这些,摇头:“我不喜欢,你们下吧。”
他虽是长辈,但要比叶竼叶筠小两岁,自幼一起长大关系自然亲近,他不愿意,叶竼便不强求,拉着叶筠继续了。
亭中坐着七八个年轻人,温荣郡主和秦诗诗低声说着话,秦莹莹转过头去听,叶筤负手看他们下棋正入迷,没人注意到这边。
梁惊淮终于忍不住,稍微探过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滑过秦晚晚鬓发,把那缕缠绕在耳珰上的头发拨回耳后。
极淡的苏合香从广袖蔓延而出,毫无防备的钻进鼻子里,秦晚晚蓦地一怔,嗔他一眼,低声开口:“你干嘛?”
梁惊淮面不改色:“头发勾住了,帮你解开。”
“是吗?”秦晚晚怀疑地看着他,伸手摸了摸头发。
他打开扇子摇着,随口问:“什么时候回家?”
秦晚晚想了想:“估摸着还要一会儿。”他爹和临王正在书房谈事,还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走,要是晚了,怕是又要被留晚膳。
那头叶筠下棋正在关键时刻,没有分心看过来,梁惊淮手臂靠在亭边护栏上,挑眉问她:“你想留下?”
秦晚晚一滞。
怎么说呢……她其实想留下,是因为叶筠在这里,哪怕什么话不说默默看着他也好,但梁惊淮这么问,她又不好说不想走。
“大姐二姐都在,我没理由先走。”
她片刻的犹豫,落在梁惊淮眼里,便是不舍叶筠,他心头泛酸,想骂她没骨气,但到嘴边的语气,却还是温和的。
“我家的茭白能吃了,你先前不是说想吃?”
公主府内有一个占地两亩有余的池塘,中间是莲花,水边栽种着茭白,眼下正是成熟的时节。
当年公主府的池塘里并没有茭白,秦晚晚进出公主府多了,看到池塘边角空荡荡的,便提议栽种几株茭白,后来每年这个时候,长公主都会命人采摘了新鲜的茭白送到隔壁御史府。
再后来,驸马和长公主相继去世,梁惊淮被接进宫中,她甚少再去公主府,那一池茭白便没了品尝的人。
如今梁惊淮特意提起,叫她莫名怀念起幼时的岁月,那时候梁惊淮父母俱在,他是最尊贵不过的小公子。可现在,公主府里再没了嘘寒问暖的亲人,他孑然一身,该有多孤单。
秦晚晚抬眸,见梁惊淮正一脸期待看着自己,一时不忍,点头答应了:“好。”
他眉梢微动,朱红的唇轻勾起:“那走吧,我带你去摘。”
他一面说一面收了扇子起身,叶筤看他才坐下不久就要离开,忙伸手阻止:“表叔,您这才坐下怎么就要走了?我让人禀报父王了,留下用晚膳吧?”
秦晚晚正想他要找什么借口,可以理直气壮的带她走人,不想这人一点不懂迂回,伸手拍拍叶筤的肩膀,开门见山地说:“我带晚晚回去摘茭白,就不久留了,改日再叙!”
叶筠手执棋子,正要下完最后一步,忽然听见这话,棋子落在了别处。
败局已定。
“表叔……”叶筠站起身,越过梁惊淮看向他身后的秦晚晚:“秦三姑娘她……”
“走了,晚晚。”梁惊淮恍若未闻,跟众人摆摆手,昂首挺胸迈开步子出了凉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