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雪渐渐停了,北风还在呼啸。
周氏的院子里供着地龙,门一关,暖和得紧,只穿里面的单衣也感觉不到冷。
她眼睛被伞碰到,里头又侵入了雪粒子,一番揉搓下来,两只眼睛都是红得不成样子。
不晓得人还以为是为了嫡长子哭了一场。
白向晚看完母亲就被打发回自己院子了,此时屋内的梨花木椅上坐着白林松。
他神色有些焦急,总觉得哪里硌得慌。
丫鬟端来新茶,他匆匆喝了口,实在憋不住了,才道:“母亲,您不是说派人去截杀她了吗?怎么人好端端的回来了?”
周氏也很疑惑,之前派去的人虽没有回来,可明明传信回来说人已经没了。
也怪那佳慧公主,当年抢了她丈夫,死了还要摆她一道。
周氏眉目虽是柔和,说出的话却带着阴狠:“我不是让大夫去瞧了吗,若是个男胎,保准他她生不下来。”
门外响起敲门声,春熙的声音夹杂着风声传了进来。
吴大夫低眉顺眼的跟着春熙后来,他本也没有把出什么,但行医多年,模棱两可,糊弄人的话他还是会说的。
“夫人,月份还小,瞧不太准确,但多半是个男孩。”大户人家,不都喜欢男孩吗?更何况这大公子死了,留个男孩儿也有希望不是。
等大夫出去后,周氏屏退所有丫鬟,让春熙守在门口。
“多半是个男孩,怎么就是男孩了。”
当年皇上亲口许诺佳慧那个贱人,侯爷的爵位只能赐给她的骨血。
这就是说:若祈妩生出个男孩,将来继承平阳侯府的只能是她的儿子。
白林松也急了。
“母亲!”
周氏横了他一眼:“急什么,女子怀胎,一尸两命不是很正常的事,进府容易,出府难。”
白林松顿了一瞬,踟蹰的来一句:“那孩子留不得,美人难得....”越说声音越小,生怕挨打。
周氏不可思议的瞧着他:“说什么混话,那是你嫂嫂,萧北王的女儿,敢乱来你腿也别要了。”
一个寡妇要多晦气就有多晦气!
白林松不耐烦道:“知道了,我就随口一说,母亲急什么。”
这儿子脾性,她是最清楚不过,耐着性子又劝了几句,白林松却没有那么好的性子,敷衍几句就往屋子外走。
天渐渐暗了下来,偶有雀鸟经过,落下簌簌风雪。
平阳王府连回廊里都开始盏灯,苏合苑外却漆黑一片,只有屋子里有些许光亮。
祈湛洗净了满身的风尘,披着衣裳绕过屏风,窗户半开着,他掩唇咳嗽,门响了两声。
“进来。”
茯苓垫着脚进屋,反手带上门,从怀里掏出一份舆图递给祈湛。
他接过,凑到灯下仔细查看。
茯苓站在他侧后方,目光触到他散在肩头黑湿的发。担心他着凉,伸手从扯下干净的帕子恭敬的递过去。
“世子。”
一滴水顺着发丝浸润进素色的底衣。
祈湛摆手,对于她的称呼并不满意:“在上京喊郡主。”
“是。”
祈湛从舆图中抬头:“可摸清楚了平阳候夜里都歇在哪?”
“甚少去周氏那,大部分时候歇在新纳的袁姨娘那,他那钥匙很少离身。”
“沐浴,或者床笫之间呢?”
茯苓顿住,脸显薄红。
巫山一战,他父亲身边的林副将立马调任上京任了正五品骁骑尉,后查出林副将与上京城官员有书信往来,父亲出兵布兵图也是此人献给敌军的。
平阳候兼任兵部甲库侍郎,只要拿到甲库钥匙,查到当初是谁保举林副将入京为官,顺藤摸瓜,定能查出幕后陷害父亲之人。
外头传来蹬蹬瞪的脚步声,快而急,桌上的灯火都跟着那脚步声颤了颤,祈湛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又来了!
脚步声顿住,门推开了一条缝,先探出个脑袋,青丝挤进门里,小姑娘眉眼含笑,脆生生的喊了句:“嫂嫂。”
祈湛从灯下抬头,虚虚的朝她看来。
美人灯下如云月,白婵感叹:不愧是当年上京第一美人的女儿。
男主不知会是什么模样!
白婵厚脸皮开门进来,祈湛这才看见她手里还抱着个小被子。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冷着声问:“做什么?”
白婵先是憨笑,仰着脑袋理所当然的道:“怕嫂嫂害怕,陪您睡。”
啪嗒!
茯苓手上的帕子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