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襄的身影一步步消失在走廊中,金玉一斜倚在门边,慵懒的眉眼染上些笑意,走廊另一边缓缓走近一道人影。
二十出头的少年,一身青灰色长衣,模样平常,眉眼略有些清秀之色,腰间斜挎着一柄短刀。
“公子。”
金玉一扫了他一眼,抬腿往屋内走,“公赢般说什么了?”
少年拱手,如实相告:“他说方才那位姑娘向他打听渡陵关中是否有秘密制造大规模暗器的地方。”
金玉一捏着瓷杯,指腹轻轻摩挲,目光却若有所思,“那就…告诉她。”
少年面露疑惑,试探道:“公子的意思是?”
“粮草押运官钱均在渠苍山有一处铸铁私产,近些日子才秘密开采。”
“可据属下所知,钱家一直都是做铸铁生意,渡陵关内也有不少钱家的产业,都是官府批准开设,就算告诉二殿下也无用啊!”
金玉一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少年当即垂下脑袋,喃喃道:“告诉阮姑娘与告诉二殿下又没有什么差别。”
“钱家其他的冶铁矿的确是官府批准的,可渠苍山那处根本没走官府的路子,是钱均私下开采,况且,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与渡陵关内部官员逃不开干系,阮小襄必定是猜到了什么,才会找公赢般旁敲侧击。”
“是,属下明白了。”少年拱手,随即又担忧道:“可是公子,方才二殿下给的纸条上……?即便咱们拉了钱均做替死鬼,只怕也无济于事啊。”
闻言,金玉一捏着纸条,面色染上一丝疑虑:“钱均并不无辜,是不是替死鬼还很难说,渡陵关的这滩水看似很浑,可左不过就是军中那几人,钱均身为粮草押运副官,手上未必干净,此事原本就很蹊跷,我们刚掌管那个地方,先是南北朝先后屯兵边关,边境成为众矢之的,再是接二连三的突发纵火袭击案,如今,案件的疑虑又转移到铁矿上,如此环环相扣,分明是要将渡陵关推向风口浪尖,青衣,只怕咱们早已成了棋盘上被牵制移动的棋子了。”
话音落罢,眸底涌动着晦暗的情绪。
青衣一脸凝重,“公子,何不妨咱们将这件事告诉二殿下呢?您与二殿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兄弟,金家是二殿下的母家,远妃娘娘更是老家主的嫡长女,想必二殿下不会隔岸观火的,这次不也是给咱们提的醒么?”
金玉一苦笑:“提醒?只怕是警告,金家是二殿下的母家,但远妃娘娘一向与母亲不睦,即便看在外祖母的面子上愿意出手相助,可二殿下一向与远妃娘娘不亲近,对金家更是没什么感情,若是大公无私的办理此事,恐怕更会惹得陛下龙心大悦,毕竟,他才是正经的皇家子弟,陛下的亲骨血,不过……”
金玉一话头一滞,面色流露出迟疑。
青衣追问道:“不过什么?”
金玉一细细瞧着手中的纸条,微勾唇角:“不论是提醒还是警告,总归是没有直接捅上燕京,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是这个意思么?”
青衣若有所思:“所以二殿下还是有意帮扶金家的,金家虽不涉官场,却富可敌国,日后若是立储,也是二殿下的一大助力,三殿下有母族施家扶持,二殿下只怕也是忌惮的。”
金玉一摇头笑道:“青衣,你太不了解我这个表哥了,他性情一向冷淡,不近他半步,是个连血都是冷的人,孤傲自僻,他想要什么,只会靠自己。”
“这可未必!”
一道魅惑的声音响起,竹门半开,露出一个窈窕身姿。
女子青丝半散,眉眼魅惑,艳粉色纱裙更添风韵,身姿丰腴,举手投足间暗香浮动,勾魂摄魄。
金玉一淡淡一瞥,勾唇笑道:“青娘这话怎么说?”
青娘施施然落座,姿态慵懒闲雅,玉指执着一柄青玉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
“方才我在楼下,瞧着二殿下对那女子很是上心,连她多瞧我一眼,都吃味的不行。”
“哦?当真?”
青娘轻笑道:“公子,青娘出身风尘,男女之事,没有什么能逃过青娘的这双眼睛!”
“青娘慧眼如炬,我自是知道的,只不过,我未曾想过,我这位表哥也有深陷情网的一日。”
青娘玉指细细抚上青玉扇,眉目慵懒,嘴角淡笑:“这情啊,可不是讲理的好东西,任凭再如此铁骨铮铮的男儿,也只得乖乖束手就擒。”
说罢,抬眸瞧了眼姿态慵懒,眉眼却携带暗暗愁绪的金玉一,魅惑一笑:“公子,如今机会送上门来,为何如此焦虑?”
金玉一微愣,“青娘的意思是?”
“二殿下已经察觉端倪却没有直接上报陛下,反而是找公子商谈,不论是提醒也好,警告也好,或是试探也罢,总归是二殿下起了恻隐之心,不是薄情寡恩之人,公子何不通过那位姑娘,旁敲侧击二殿下的态度,金家毕竟是远妃娘娘的母族,说句不敬的话,老祖宗尚在,远妃娘娘当真可以冷眼旁观?私开铁矿是大罪,可却不是叛国的重罪,公子父亲一时行差踏错,公子若能戴罪立功,一来解决金家大难,二来借以修复金家小辈的骨血关系,何乐而不为?”
金玉一垂下眼帘,手骨轻轻敲打着茶桌,良久,勾唇一笑,斟满一杯茶水,递给青娘,“茶香敬军师!”
青娘微勾红唇,轻啜茶水,素白瓷杯染上一枚鲜红的唇印。
……
小襄揣着一千两银子蹦蹦跳跳出了碧玉楼,左右看了看,抬腿往左边的大街走,还没有几步,前面的小巷中突然拐出一道身影,吓得小襄浑身一震。
抬头见是卫玠,小襄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疑惑道:“卫老二,你怎么还没走?”
卫玠不做声,只淡淡盯着她瞧,那直直的眼神盯的她头皮发麻。
她凑近了些,微仰着头,瞧着卫玠漆黑的眸中全是自己的倒影,眯着眼道:“别装了,我全说给言生听了,你会不知道我刚才干嘛去了?现在玩什么深沉,不知道什么叫正事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