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瑛得了老太太赏赐的云锦,心情愈发的好了起来,时不时去穆鸢的藕香院走动。府里人人都知道,自打从宫里出来,老太太对大姑娘格外疼爱起来。 一时间,府里的人生出好些猜测来,只碍着自己的身份,只敢暗自琢磨,并不敢随意议论。 这一日,穆鸢送走了穆瑛,宝珍终于是忍不住道:“大姑娘这几日是怎么了,倒像和姑娘是亲姊妹似的,成日里往姑娘屋里跑,显得有多亲近。” 穆鸢正喝着手中的茶,听到这话,只微微笑了笑:“她既然来了,咱们总不好赶出去。再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几日,咱们藕香院的东西可多了不少。” 宝雀从外头进来,听着自家姑娘这话,插嘴道:“长房有什么好东西,咱们三房难道没有?大姑娘不过是拿些小玩意儿来讨好姑娘,也不知,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原先,大姑娘并不是这样的,哪怕是那郭槐的事□□前,对姑娘也没这么好。 这些日子,府里人人都说,大姑娘性子变好了,再没了之前的阴郁。 更有丫鬟说的有鼻子有眼,说是大姑娘叫那慧悟大师看了八字,郭槐落水溺死的事情,和大姑娘原本就不相干。便是不和大姑娘定亲,那郭槐命中也有这么一劫。 听了宝雀的话,穆鸢思忖着,半晌才嗯了一声,拿起手中的茶盏喝了起来。 穆瑛这样做的目的她多多少少能猜的出来,归根结底,是因着那慧悟大师。 慧悟大师将戴了四十多年的紫檀佛珠送了她,古人最是信这些,如今这事情已经是尽人皆知了,都说她是个有福之人。穆瑛刻意和她走得近些,旁人兴许就不会觉着她八字不好,以至于克夫了。 只是,这般的刻意,穆鸢并不喜欢。 尤其,这两日见着大伯母魏氏,魏氏对她格外亲切的样子,叫她心里总觉着怪怪的。 穆鸢正想着,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说话声,穆鸢转过头去,却见着三姐姐穆澜从外头进来。 穆鸢招呼着她坐下,叫人上了茶水和点心。 穆澜坐在软榻上,盯着穆鸢看了起来。 穆鸢渐渐觉着不自在,伸手摸了摸脸颊:“三姐姐这样盯着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这时,宝雀端着茶水和点心上来。 穆澜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出声道:“脏东西是没有,不过我可听说,这两日妹妹成了一块儿香饽饽了,大姐姐是日日都要来妹妹屋里坐坐。” 穆鸢听着,忍不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穆澜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却是收敛了笑意,开口道:“昨个儿我在慈晖堂,不小心听见祖母和秦嬷嬷说话。说是皇后娘娘不知从哪里听说那日妹妹和大姐姐进宫遇见四皇子的事情,传了毓妃娘娘过去,问了大姐姐的生辰八字。” 穆鸢一听,就愣在了那里,心中满满都是诧异。 穆澜见着她脸上的神色,以为她是受了惊吓,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妹妹也不必太过担心,我琢磨着,皇后娘娘是想亲自给大姐姐指门婚事,不然,就不会要大姐姐的生辰八字。” 穆鸢回过神来,听着穆澜这话,只点了点头。 想着从宫里回来后穆瑛和大伯母魏氏的样子,心中更是生出几分感慨来。 穆瑛算计着想要嫁给四皇子,可皇后仅仅是听见了那日穆瑛在四皇子面前略有失态的表现,就这般着急想给穆瑛指婚。 可想而知,在皇后的心中,忠靖候府的女儿,是无论如何都配不上四皇子的。 也不知,穆瑛若是听到了这消息,会是什么感受。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穆澜才起身告辞。 穆鸢领着宝珍去了景宜院,将这件事告诉了母亲谢氏。 谢氏听了,倒并不觉着诧异:“皇后执掌六宫,什么风吹草动能瞒过她。若是认准了瑛丫头是想攀附四皇子,瑛丫头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想来,就是指婚,也未必是什么好亲事。” 穆鸢小嘴微张,不等她开口,谢氏就说道:“听说这两日瑛丫头日日去你屋里,明日起你就来母亲这里,陪母亲做些绣活。” 这意思,便是叫她和穆瑛疏远些了。 穆鸢听了,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原先大伯母只想着有个门当户对的不嫌弃大姐姐,将大姐姐顺顺当当嫁出去就心满意足了。” 穆鸢只说了前一句,后一句话没说出来,可如今的情形,谁能瞧不出来。 “这人心,哪里是容易满足的。”谢氏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开口道。 “倘若那慧悟大师没看瑛丫头的八字,你大伯母兴许只求有个人家要你大姐姐,嫁过去就好了。可慧悟大师那鉴诗的意思,说是缘分未到,你大伯母自然就改了心思。原本这也没什么不对,毕竟瑛丫头是咱们忠靖候府长房嫡出,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起了嫁到四皇子府的心思。” 旁边的许嬷嬷也跟着道:“这野心太重,到头来只能是伤了自个儿。” 穆鸢听了,觉着的确是这样。 毕竟,皇后这些年只生了四皇子一个,自然是将四皇子当眼珠子来疼的,哪里能容许有半点差池,哪怕仅仅是一丁点的可能。 “说到底这本不关姑娘的事情,姑娘也别放在心上,这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许嬷嬷见着自家姑娘愣神,出声劝道。 “知道了。”穆鸢说着,就将话题转移开来,说起了别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穆鸢才刚收拾妥当,要去慈晖堂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那边却是派了人来,说是今个儿有事,叫几位姑娘不必过去了。 送走了那丫鬟,穆鸢才派人偷偷去打听,这一打听才知,昨晚毓妃娘娘传了信来,说是皇后娘娘开恩,听说永安伯夫人庄氏曾上门提亲,特意叫人合了两人的八字,大姑娘与永安伯家的公子,乃是良配。 所以一大早,老太太就派人将大伯母魏氏和大姑娘穆瑛叫到了慈晖堂。 穆鸢挥了挥手,叫那丫鬟下去,又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起来。 这边,慈晖堂里安静的几乎连一根针掉下去的声音都能听得见。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屏气凝神,生怕惹得老太太生气,连累了自己。 大姑娘穆瑛跪在地上,脸色苍白,脸颊上满是泪痕。 魏氏听完老太太的话后,猛然抬手:“母亲,那永安伯府......” 魏氏的话还未说完,老太太一个眼神看过来,冷声打断了她的话:“若不是娘娘在皇后面前求情,瑛姐儿连永安伯府都进不去。” “祖母......” 老太太看了穆瑛一眼,道:“我知道你打小就是个懂事的,这事情,都是你母亲撺掇的。听祖母一句劝,早些嫁过去,别再惦记不该惦记的人了。” “那云锦再好,也不是你该得的。”老太太意味深长道。 穆瑛讶然,随即才明白过来,之前祖母分明是在试探她,可笑她还以为祖母是真的疼爱她。 穆瑛死死咬着嘴唇,脸色愈发苍白,身子一下子就瘫软下来。 老太太挥了挥手,眼底带着几分不满,道:“我也乏了,你们都下去吧。一会儿叫管家给永安伯夫人下张帖子,请她到府上来坐坐。” 老太太说着,就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秦嬷嬷扶着她走进了内室。 魏氏和穆瑛从屋里出来,一路回了栖枫院,才大声痛哭出来。 “母亲,求母亲想想法子,那永安伯二公子是个白身,如何配得上女儿,便是父亲,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魏氏听着,眼泪簌簌落了下来,她如何能猜到,她才刚替女儿谋划,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她脑海里突然就闪现出了那鉴诗的上的字,一年,两年,或三年。 是她,贪心不足,以为慧悟大师看了瑛姐儿的八字,宫里头出了个毓妃娘娘,她的瑛姐儿就能嫁到皇家了。 魏氏一把搂住穆瑛的身子,大声痛哭出来。 忠靖候府下了帖子,才到中午,永安伯夫人庄氏就带着贴身的婆子来了府上。 穆鸢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就知这事情再无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