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远轻轻地挂断电话,坐在自己82平米的小三房卧室的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夜色中的车水马龙。
看了很久很久......
于远的父母坐在外面的小客厅的布制沙发上,两双眼睛时而看看儿子的房门,又时而互相看看对方,脸上混杂着焦急、期望、无奈......
于远的妈妈欠着身子想站起来去敲儿子的房门,手却被丈夫拉住了。看见丈夫摇了摇头,又缓缓地坐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于远套上夹克拉开了房门。
“爸、妈,我已经和陈芳商量好了,你们定个日子吧。”
于远的爸爸妈妈松了一口气,甚至能听到重重的呼气声。
“小远,陈芳是个好姑娘,订婚后你要好好对待人家。”于远的妈妈叮嘱到。
“知道了,妈。”于远回答道,“我出去走走。”
“早点回来啊!”
“嗯”
于远慢慢地走出小区,穿过红绿灯,拐到河滨路往河边走去。
一路上于远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刚才和于远通话的那个叫陈芳的姑娘是别人在三年前就给他介绍的对象。姑娘人很好,性格温温顺顺的,就是右脸上有一块半个巴掌大的胎记。如果没有这块胎记,陈芳其实长得还可以,个子高高的,皮肤也不错。但这块胎记确实显得突兀,破坏了美感,使陈芳变得很普通。
于远自己可是个美男子,清秀的脸庞,1米75的个子,身形挺拔;整个人在年轻时同学们都说很像谢霆锋;只不过在毕业时失恋,整个人变得无比沉默。
可以说就是那次失恋,彻底改变了于远的性格,让他一直颓废到今天。
......
初中的时候,于远就是个风流人物。
于远的父亲叫于明帆,是位正宗师范毕业的小学教师。虽然教的是语文,但风琴、口琴、笛子都会,经常客串音乐老师。于远也遗传了父亲的基因,从小喜欢唱歌。父亲在乡小学教书的那两年,乡中学有一个刚分配来的叫董文的老师吉他弹得很好,于远缠着父亲给他买了把吉他,跟董老师学了几年。初三时,于远报考师范音乐班,唱一首【我的中国心】,连老师都叫好,但最后公布时却没有于远的名字。
初三时,于远还在全县中学生作文赛中,写了一篇【白虎山游记】,不仅获得一等奖,还被班主任王琳老师寄到【山西晚报】发表出来,一时风光得很。
或许是初中的风光,牵引出了少年心底的虚荣。只是勉强考上高中的于远在高中更是把时间花在各种兴趣爱好上,报广州【少男少女】刊物的诗歌班、校武术队、篮球、排球......反正什么活动能出风头,就参加什么活动。晚上还翻墙出校去跳霹雳舞、交际舞、滑旱冰......
老师一次次劝告无用,于远就这样把自己的大好青春浪费在玩乐中,同时又利用父母的宠爱,让父亲几百块钱的工资大部分都花在自己的身上,最后只考了个私立的大专。
......
想到这里,于远的心中渐渐有点烦躁起来。
河滨路的拐弯处有个小炒店,店面不大,拐弯处的人行道却很宽,所以店老板把桌子摆到人行道上,这个时候天气还不热,再加上路段靠近城郊,店里的小包厢有一桌客人,人行道上的三张方桌全空在那里。
于远叫老板炒了个田螺,切了两个卤蛋半斤卤大肠,拿了一瓶本地产的“平山老窖”,就坐在最阴暗角落的一张桌子上喝起酒来。
于远的酒量在南方人里算很好了,一瓶52°的平山老窖,最多能让他八分醉。所以除了夏天,于远都是喜欢喝白酒。而真正喜欢上喝酒也是在毕业之后,确切地说是在失恋之后。
......
于远的大学生活几乎是把高中的轨迹重复了一遍。
虽然环境不同,人也不同。但除了中学是萌动的心,朦胧的青春悸动,而大学却通过强烈的荷尔蒙释放出来,自以为收获了一份爱情,最后却烙痛了心......
在父亲的陪同下,带着陪伴自己整个大学时期的那个大皮箱,坐了十几个小时的车,于远终于来到那所位于省会榕城市郊的大专。
学校不大,或者说很小。进了大门,左手边是学校的操场,右手边是教师的宿舍楼;操场的正前方是一座五层高的教学楼,教学楼后面有一男一女两座学生宿舍楼,女生宿舍的后方就是学校的食堂、开水间、淋浴房----这个小小的大专院校就是于远以后四年生活的地方。
父亲把于远的一切安排好后,在宿舍1米2的小床上和于远挤了一夜,第二天就匆匆赶回家。
父亲返家的那个早上很早就起床了。他默默地在走廊上抽了几根烟,又坐在于远的床沿轻轻地抚摸着铁栏杆和草席,过了好一会儿才拎起那个装着两件换洗衣服的白色塑料袋,袋子里还有几个用红色塑料袋包好的馒头----于远知道,那是父亲的午餐和晚餐!
送父亲到外面大马路上坐公共汽车,看着父亲瘦弱的身躯爬上公共汽车,于远突然想起了朱自清的【背影】,父亲爬上汽车时瘦弱的背影和散文中那个在站台爬上爬下的肥胖的背影重叠在一起,那句“他终于忘却我的不好,只是惦记着我.....”从心中冒了出来,于远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
于远坐在阴暗角落向口中猛灌了一杯52°的白酒,泪水从脸颊流下,混入酒水中,似乎有点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