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自他入殿起,便一直自顾自跽坐在角落,一动不动,仿佛他们所言与他无任何干系。
他这一举动让秦相与魏相很不适应,甚至一度让他们无法集中精力谈论。
终于魏相忍不住了,他吹着他那花白的龙须胡,指着霍桑的鼻子道,“霍相,你倒是说说,老朽方才说的哪里不对?”
霍桑这才记得出声,“魏相方才说的不无道理。”
魏相:???
秦相:???
刘牧:???
关于霍桑新娶的那位悍妻他们也略有耳闻,今日他又如此反常,他们下意识都以为是因为家宅一事烦忧。
就连一向与他不对付的秦相也对他抱了一丝同情,安慰之语卡在喉间,正打算吐出来。
谁想霍桑却道:“士农工商,商者为贱,大瑞富饶,富商居多,确实可以提高富商的税务来扩充国库。不过。”
听到这个‘不过’,几人几乎都长吁一口气。来了来了!
霍桑抬眸,将他们的一脸期待尽收眼底,他微微蹙起眉,才开口道,“不过,虽富商有之,平商、失利者皆有之,若是没个标准,仅凭一个‘商者’头衔一杆子打死,怕是不妥。”
“没错!”
众人皆是一愣,就连说出这两个字的秦相也愣在了当场。
朝中六相中,就属他与霍桑不对付,他方才明明只是酝酿着安慰之言,没想到竟以这方式说出了口。
无奈,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他只能顺着往下,“只是霍相此法怕是又要引起一系列的民事纠纷,充平商者,外商者恐急剧增多,届时户部的事务又要翻番!”
“看来秦相这是在向朕要人?”刘牧适时道。
秦相眉头一簇,索性便摊开说,“老臣的户部只有那么几个人手,上个月管户籍的马侍郎丁忧,丢下了一大堆烂摊子,老臣着实忙不过来啊。”
刘牧微微蹙眉,历届科举皆是三年一次,取一百人,榜上有名之人都会在朝中按个官职,还有的会酌情外调,人数刚刚可用。
但若是遇到一些如丁忧这般意外,朝中可用之人怕是会大大缩减。
思及此,他将在心底待了许久的考量说了出来,“既如此,不如将科举改成一年一次何如?”
若是加大选取名额,难免好次相冲,但若是加大选取频率倒是能缓解此次人员缺失的危机。
这个提议很是难得得得到了众人一致的认可,最缺人手的秦相甚至险些拍手叫好。
政事告一段落,几位宰辅纷纷离去,霍桑按照惯例,依旧留了下来。
兴正殿内只剩下表兄弟两人,刘牧也收起威严正欲问他新妇一事。
毕竟天下无不透风的墙,霍相娶了个悍妻的消息早已在曹府宴席上不胫而走。
那日霍桑带新妇来见,见那新妇林幼情果如传闻所言,温婉得体,他也觉着并无什么不妥。
只是没想到,他自诩见过天下不同女子,竟然在林幼情身上看走了眼。
自几位宰辅走后,霍桑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这让刘牧愈发觉得,这门亲事指的不大妥当。
他正欲开口,却听霍桑道,“陛下,京都恐愈发不太平了。”
正在脑中如何组织下一道撤婚旨的刘牧微微一愣,他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他的神色也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查得如何?”
霍桑摇头。
自大瑞开放商贸以来,而今京都也容纳了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其中有一成来自不同国度,商贸往来更是大瑞发展的主要途径。
自刘牧决定实施旧制以来,亦是担忧人口众多繁杂而出现各种治安问题。
除却负责京都守备的禁军,在各个街道的拐角也设置了相应的武侯,还实行了宵禁,再偏远一些的坊市村落内更是有不良人驻守。
只是这些似乎依旧防不住那些有心之人。
“龙武军丁队副将尹丘之死,或许只是一根浮出水面的杆子。”霍桑从袖袋中抽出一本册子。
刘牧接过后,翻看了一番,册子上密密麻麻地记载了不下二十几起意外案件,死者身份不一,有屠户、有景教徒、还有马夫。
而这些人在死前都无一例外地在外头藏了一个外室。
刘牧将册子盖上,尽量压制住眼底的怒意,“你认为这些人是随着商队入的京都?”
京都贸易繁华,几乎每日都会有数以万计的商者从各地涌入,商者地位不如农,但大瑞对商者自有一丝宽容。
所以对于商者入京做生意的查检,并没有那般严厉。
确实更容易混入一些不该混入的东西与人。
思索良久,刘牧道,“好,关于征收富商赋税一事,朕明日便着人去办。”
他顿了顿,终究还是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子渊,也不知你对这位林娘子可还满意?”
霍桑瞳孔一缩,他料过刘牧会问,却没想到他这般直接。
“回陛下,夫人知书达理,确是良配。”霍桑肯定道,“我很满意。”
见他这般肯定,刘牧不禁对这位自小同自己一块儿长大的表弟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怀疑。
难道他就喜欢这种的?
罢了,不过是传言尔,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若是霍桑觉着满意,那他也不再追究。
正值门外有寺人传话,“陛下,淑贵妃娘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