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这个官,说好当也好当,说不好当自然也是不好当的。
在外人眼里,御史是个只会告状的小人,可在杨幼娘眼中,御史却是个切切实实的好官。
这世间,也只有御史能肆无忌惮地去陛下面前弹劾那些作奸犯科的官员。
所以对于曹御史府上的寿宴,她其实是很愿意去的。
红芷给她梳好发髻,在她耳边柔声道,“二娘,贺礼相爷已经着人送去了,只是曹御史有一个十四岁的女儿,按理也该要送些东西才是。”
杨幼娘诧异,“曹御史的两个女儿,一个十五一个十六,哪里还有个十四岁的小娘子?”
“这位曹娘子家中行三,因合了青岩居士的眼,便被曹御史送去了飞云观,因是要及笄了,又赶上家中老夫人寿辰,便下山了。”
大瑞有很多道观寺庙,里头住着的都是些出家隐居的大儒大家。
正因如此,便有好些人家将自家孩子送去那些地方,为的便是耳濡目染那些大儒大家的风采。
运气好的孩子,被那些大儒大家看上收了关门弟子,亦或只是稍稍指点一番。
下山后,那些孩子们在学问上的造诣也都会比寻常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学生超出不止一点。
只是这些年来,趋之若鹜之人源源不断,被留下的,却寥寥无几。
这位曹三娘便是其中最幸运的一个。
青岩居士出家之前乃是已故欧阳将军四女,她生来聪慧,尤其擅长排兵布阵兵法布局。
只可惜,慧极必伤,为了疗养身子,她只好出家去了飞云观。
如此大家收的徒儿,眼光口味必定不凡。
红芷如是担忧着。
谁想杨幼娘却问:“这么多年,她从未下过山?”
红芷点点头。
杨幼娘哦了一声,豁然起身,“时候不早了,再晚可就失礼了。”
红芷还未问出个所以然,霍府的马车便已经驶在了去往曹府的路上。
她们刚下马车,便被曹府的侍婢引入了后院。
曹御史是个清廉的官,不说旁的,就单单说后院的景致,连霍府之万一都比不上。
由此可见,霍桑是个多么奢侈无度之人!
距离宴席还有些时辰,杨幼娘正打算闲逛一会儿,谁想此时却有个侍婢正正挡了她的去路。
侍婢向她行了个礼,声音柔和,“林夫人,我们老夫人有请。”
杨幼娘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朝周围看了看,确定眼下方圆数丈之内只有她时,才出声质疑,“我?”
“正是。”那侍婢肯定道,“老夫人请霍府林夫人去花厅叙话。”
整个京都,姓霍的府上刚好有个夫人姓林的,也就只有霍桑了。
她敛起那副刚被放出来见世面的样子,只福了福身,道,“劳烦带路。”
侍婢微微一笑,闪身给她让了条路,并指引出一个方向。
杨幼娘向红芷看了一眼,果然她也一脸茫然。
她这才头一回进曹府,别说曹御史,曹府后院的任何人,她都未曾有过交集,这位老夫人为何要见她?
难不成是因为霍桑在朝中实在过分,曹御史弹劾不过,便想要趁着寿宴之际,将老夫人拉出来说项?
这应该不大可能吧……
曹御史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可老夫人到底为何要见她呢?
侍婢将她引进了一处院子,才至门口,便有阵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循声望去,却见院中廊下,正端坐着几个妇人和几个小娘子。
估摸着那几个小娘子的样貌以及衣着,她大抵猜出了这几人的身份。
正座上两鬓斑白的老妪便是今次寿宴的主角,曹御史之母余老夫人。
坐在她下首的两位妇人,其中那位衣着朴素却丝毫掩不住其温婉气质的,是曹御史明媒正娶的夫人。
另外那位喜笑颜开的,是曹御史的妾室秦氏。
下首的三个小娘子,两位衣着光鲜,头饰靓丽多姿的,也是秦氏之女,曹家的大娘与二娘。
剩下那位一个身形纤瘦一身素衣,头上连根簪子都没有的,便是那刚回府的曹三娘。
她们相对闲坐着,有说有笑,乍一眼瞧着,真真就是一家人,可杨幼娘是谁?岂能看不出端倪?
她暗自啧啧几声,看来“是男人都偏爱妾室”的说法是真的。
“喲,瞧瞧谁来了!”秦氏率先看到她,起身笑着脸迎了上来。
因是她的声音,众人皆将注意力放在了杨幼娘身上,惹得杨幼娘浑身一震。
她还是头一回感到,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