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实在怀疑,当初给她按的那个“还算乖巧”的头衔时到底是不是瞎了眼!
她除了样貌还有些林尚书千金的意思,其余的,活脱脱就是个不受驯养的野猴!
他暗自扶额,实在头疼!
霍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即日起,不得出内院,也不得出府,否则,后果自负!”
杨幼娘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从他书房里出来的,她只记得当时害怕极了,只将脑袋埋在胸口听之任之。
霍桑生起气来实在可怕,单单那么几句斥责,便能叫人毛骨悚然,倘若是用刑,那还得了?
果真,活阎王名不虚传。
好在她去平康坊寻童氏父子麻烦一事已经告一段落,只是她依旧不甘心。
丝织坊可是梁师父给她的产业,商契和地契都在她手里握着呢!说没就没了?
思考间,霍二正从她面前路过,她连忙拦住他,她笑着同他打招呼,“霍二兄弟。”
霍一猛地一顿,夫人是府上唯一的女主人,且容貌又是万里挑一,她的笑自是比百花还要明艳几分。
霍一被她靓丽的笑吓得连连后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好半晌,他才道,“夫人,属下霍一。”
杨幼娘:???
她这回倒是瞧清楚了!原来这兄弟俩竟长得如此相似!
杨幼娘抽了抽嘴角,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并毫无痕迹地改了口,“霍一兄弟啊!我有件事想向你打听一番。”
霍一受宠若惊,“夫人请讲。”
她下意识得环顾四周,确认无人之后,才将今日平康坊武侯抓了童氏父子一事,以及自己与童氏父子之间的仇怨大致说了一遍。
“你可能帮我去打听打听?”
霍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夫人,若武侯抓的当真是作奸犯科之徒,便会扭送至京兆府,霍府与京兆府并无交集……”
他的意思是无法打听了。
杨幼娘还想再问问,身后的红芷道,“二娘,咱们该回去了。”
她有些恼怒,但余光看见不远处书房门口隐约站着的一个黑影,瞬间没了气焰。
甚至笑容愈发和蔼和亲了。
“好嘞!”
刚回到内院,她便迎上了几位气质优雅的嬷嬷。她们是来教授她内宅礼仪的。
杨幼娘微微一愣,脑袋里渐渐生起了一个想法。
由于这几日内院实在太平得很,整日忙于公务的霍桑竟开始有些不习惯,霍一霍二都来报,说是夫人正在努力学习内宅礼仪。
这使他更加奇怪了。
以他对林幼娘的了解,她能忍住一日不爬树?
于是这日下午,他趁着忙完空隙,往内院走去。
果不其然,此时内院中,几个嬷嬷刚好坐下休息,水榭廊下优雅浅坐着一位女子,正在给她们烹茶。
他定睛一看,那从容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还到处惹事的他的那个“野猴”夫人!
他悄悄近前,随着那些嬷嬷一道跽坐在廊下,静静地看着她烹茶的手法。
令他吃惊的是,她的手法十分纯熟,无论是手艺、火候都掌控地十分完美。
更惊奇的是,她此时正在烹的,是茶技中最难的景茶。
此茶难就难在,烹茶者要十分精通茶料们的火候原理,并利用这原理在茶汤中作画。
一个优秀的茶技者还会根据烹茶的时辰以及配制茶料的手段来给茶汤填色,还能根据茶料的特性,赋予茶汤不同的口感。
更甚至,有些大家会以药入茶,沁人心脾的同时,还能养身养神。
当他瞧见茶几上摆放了一叠百合,便知晓,她眼下烹制的茶不简单。
霍桑的视线在她行云流水的动作中来回奔走,而心思却拧成了一团。
关于林幼娘的身世,他早已派人查了个底儿掉。
若非当初领养她的杨老已经过世,他怕是连杨老的祖宗十八代都调查清楚了。
可就算如此,他依旧对她一知半解。
如此高深的技艺,没有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熏陶锤炼是决计不成的,而她却举重若轻,丝毫不像是个混迹在市井十六年的那个混子模样。
仿佛换了个人。
正此时,茶已然烹好,杨幼娘这才发现那活阎王已然入座,于是嘴角微微一扬,将烹好的茶一一端给在场的嬷嬷们以及霍桑。
眼前的几子上俨然摆放着一副栩栩如生的山水画,霍桑将信将疑地端起茶盏放在鼻尖探了探。
四溢的茶香一股脑的直接往他鼻腔里钻,还混合着一丝淡淡的百合味。
他曾有幸喝过茶艺大家陆逢春烹制的景茶,景色怡然,其茶香更是清新明目,醍醐灌顶。
虽林幼娘的茶并无醍醐灌顶之效,但茶香却异常温柔,叫他生了一丝心旷神怡之感。
他再一次将信将疑地将唇贴在杯盏口子上,轻轻地抿了一口。
温度适宜的茶汤在舌尖滚动了一番,带着茶香适宜得钻进了喉咙。
“相爷觉着如何?”
霍桑品了一品,嗯了一声。
虽比不上陆大家,但不得不说,此茶确实不错。
见时机已至,杨幼娘适时开口,“相爷,我们再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