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幼娘本想说想如个厕,可刚说出口,便听得腹中一阵敲锣打鼓,于是她尴尬地笑了笑,“红芷姊姊,我有些饿了,可否吃些东西?”
红芷冷着脸,将她按回榻上,“新妇需等郎君一道用食,这是规矩。”
什么狗屁规矩!若当真要守那些破规矩,她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她暗中看了一眼一旁的翡翠白菜,她的底托是一个又粗又长又宽的架子,心思百转千回,打算再试一次。
于是她将视线锁在了几子上的酒壶,“我有些渴了。”
红芷正要反对,谁想她直接堵住了她的话头,“我知道这是规矩,可我实在饿得紧,姊姊难道是想我在与霍相洞房时饿得晕过去吗?不过是喝一点填填肚子罢了,你不说谁知道?”
“二娘,你的话有些多了。”
杨幼娘这没羞没臊的话惹得红芷耳根通红,她暗自咬牙,到底是出身三教九流,污言秽语张口就来,看来有些东西无论怎么教也改不了!
杨幼娘耸了耸肩,“若是红芷姊姊不给我,我不晓得一会儿见到霍相时会说些什么……”
红芷脸色一沉,“二娘不想要令弟的命了吗?”
杨幼娘噗嗤一笑,将她方才的话还给她,“我是林尚书的女儿,上有一个同胞阿姊,没有什么弟弟。”
红芷暗自咬牙,这个在下三流的地方贱养的杨幼娘实在是不要脸面顽劣不堪!
看着红芷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模样,杨幼娘暗自笑了笑,在那种冠冕堂皇高门大户里生活的人,最是要脸面。
她双手环胸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她倒是要看看,这个木头般的侍婢到底要不要这个脸面。
果不其然,红芷暗自咬牙,“二娘稍候。”
机会来了!
待到红芷转身去拿吃食的那一瞬间,杨幼娘豁然起身,近前几步,将那惹眼的翡翠白菜往旁的地方一搁,拿起那底托就要往红芷脑袋砸去。
可她还没下手,红芷突然转过身来,满眼惊异,“二娘?”
杨幼娘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趁着此时新房无人,她要砸晕这恼人的侍婢,再换下她的衣裳逃之夭夭!
大约是因为刚服下解药,杨幼娘的力气还完全恢复,平日里大铁锤她都能徒手举起来,而如今这一个小小底座她都觉得有气无力。
又或许是因为这镶了宝石的嫁衣有些重。
果然,红芷迅速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一把接住她砸过来的翡翠白菜底座,“二娘,住……”她还没说完,神情突然顿住了。
杨幼娘一时没察觉她的异样,正要放弃底座转身去寻那翡翠白菜,这翡翠如此精贵,也不知道砸了要赔多少,但如今为了逃命,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可她刚回头,也猛地顿住了。
她二人谁也没想到,此时屋中竟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此人一身喜服,身形高大,窄细的腰间系着一条汉白玉滚金丝玉带,一张俊脸在晃晃而动的烛火之中莹莹闪烁,真是一副好皮囊!
却见他头戴玉冠,两条精致秀美的丝绦微微垂直肩头。
他的脸庞光洁白皙,此时竟透着一丝棱角分明的冷峻,眼眸乌黑深邃,在烛火的映照之下,微微泛着一丝迷人的光泽,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片绝美的唇。
此刻,这两片唇正紧紧地抿着,身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煞气和压迫之感。
眼前的场景让刚进屋子的霍桑也顿住了。
他紧蹙眉头,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这位着新妇喜服、一脸浓妆艳抹、全然没有一丝贵女气质的女子。
不是说,林尚书之女温柔贤惠善良体贴,举手投足典雅温润,言不高声笑不露齿,乖顺识礼通懂诗书的吗?
这是怎么回事?
霎时间,屋子里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红芷立刻反应了过来,立刻收拾好残局,给霍桑行礼,“婢子见过相爷。”
杨幼娘款款起身,也行了个礼,学着林幼情的样子,细声细语道,“见过相爷。”
大白天见阎王爷——活见了鬼!
霍桑那对高耸剑眉又紧紧蹙在了一起,眉宇间更有一丝叫人心惊胆寒的神色,他抬脚缓缓在几子旁跽坐下,一动不动。
红芷暗中扯了她一下,杨幼娘虽有些不情愿,但一想到阿离还在他们手上生死未卜,如今又逃不掉,只好又摆起这半个月以来学的林幼情的样子,羞怯怯地跽坐在霍桑的对面。
红芷将合卺酒摆了上来,并替二人斟好酒。
霍桑瞥了她一眼,冷言一句,“退下。”
杨幼娘一愣,心中欢喜再起,是你让我退下的!那就莫要怪我一退不回!
她正要起身,却被红芷暗中压住,红芷道,“相爷,喝了合卺酒才算礼成。”
举国上下皆知,霍相爷在处宰相位之前曾在廷尉当过几年酷吏,审讯过无数穷凶极恶的罪犯。
如今虽为相爷,但身上多少还带着那酷吏的残暴味,只一个眼神,便叫红芷浑身一颤。
红芷只好乖乖闭上了嘴,暗中在杨幼娘肩上按了按,示意她老实点,便退了出去。
杨幼娘依旧装作林幼情的样子,端坐那里。
良久,霍桑终于开口,“你我既是陛下赐婚,今后我必会好好待你,但你若是得寸进尺,效仿那些痴男怨女许什么真心,那就莫要怪本相对林府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