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从窄小的床上往下爬,落地穿鞋,她提起背包,慢腾腾地走过拥挤的过道。
此刻,监视她的那个男人正坐在过道旁的折叠椅上,见周嘉下床,假装若无其事地拿了本地摊杂志来看。
车厢在微微晃动。
男人的心随着车厢一同晃来晃去,始终不得安生。
脚步声越来越近。
男人没在看手机,而是借着余光,紧紧盯着那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
鞋子从他眼底掠过。
男人暗暗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完,又见那鞋倒退回来,停在了他面前。
男人登时傻了。
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周嘉轻飘飘地问他,“你不困吗?”
“啊,啊?”男人没听懂。
周嘉拍了拍他的肩膀,心平气和地解释道:“火车马上就要到站了,记得快点下车,不然——”她笑了笑,“我就让你长眠于此。”
男人猛地哆嗦了下,深深埋下了脑袋,“好、好。”
说完,周嘉继续往前走。
及至她的身影消失在过道里,男人才抬起头,擦了擦额角的汗——谁想来监视这个疯子?
没人。
要不是余霖那家伙自作主张,爱逞威风,舞到人跟前去,还被打折了腿,这种担惊受怕的苦差事也不至于落到他身上来啊。
如今被发现了,他觉得不能怪他,毕竟他这长相,摆在人堆里实在太过扎眼了,做不了卧底的活。
“唉——”男人摇了摇头,起身,郁郁退场了。
***
厕所里空间实在有限,味道也很奇特。
周嘉没得挑,只能委顿于此。她站在洗脸台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肮脏的镜子,以及镜子里的自己。
和昨晚在宿舍里头一模一样。
她又裂开了。
昨天没照镜子,周嘉不知道这口子上脸有多狰狞,今天一看,她便深刻地领悟到了什么叫做面目全非——像是有人拿着刀,在她脸上乱划,一道道,从上至下,毫无章法。
好在她很镇定,没有因恐惧尖叫出声。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恐惧是种什么感觉,只要不吓到别人,让她顶着这张脸招摇过市,她也是无所谓的。
周嘉扯了一段纸,把镜子擦了擦,而后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十点五分。
昨晚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点。
细细想来,她这几次出状况,好像都是在夜里,白天一切正常。
这样也好,乡下休息得比较早,□□点钟,村里都黑成一片了,没人会上门来找她办事,她只要在家待着,应该就不会露馅了。
思索间,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周嘉看着上边显示的陌生号码,犹豫了片刻,接了起来。
那头没出声。
她也没说话。
两人就此沉默了几秒,周嘉开口道:“我没有孩子,不买课,不买房,也不买酒——”说完,她便打算挂断电话。
那头忽然轻笑了一声。
“你有什么事?”周嘉挠了挠脸上的口子,又疼又痒,她挠得更厉害了,手上没轻没重的,险些给她抓下一块皮来。
与此同时,林亦温推开门,来到了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