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圣人发问,尹叙应对的相当从容,掷地有声:“其实,学中有竞争,无论善意还是恶意,都并不罕见,各种缘由亦有迹可循。”
“此前,诸人都道冯生抄袭文辞,崔祭酒依旧碍于冯生之不易揭过此事,今朝,未尝不可对暗中做手脚之人仅以警告示之。”
“今日陛下在学中立下新规,不妨以今日为界,前尘往事一概不论,往后好坏自有定夺。尹叙也相信,自今日之后,国子监定会迎来不一样的新面貌,这岂不是比一味追责闹得人心惶惶更宽慰人心?”
崔祭酒身为首官,学中监生行此手段却不查明,他已有失职之罪。
尹叙三言两语,既将他的动机归到惜才爱才之上,又与圣人初心不谋而合。
是以,崔祭酒当即道:“臣附议,尹叙所言言之有理,求陛下三思。”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新君轻轻地笑了一声。
他目光烁亮的盯着面前挺拔英俊的青年,意味深长道:“尹叙之才,朕今日,见识到了。”
数十步外,云珏亮晶晶的眼盯着尹叙,醉心的想,我也见识到了。
……
因云珏而掀的闹剧在经历一番跌宕起伏后,终于归于平静。
诸如震惊,意外,新奇的情绪过去后,不免让人开始思索这整件事。
其实,因出身而形成的派系划分不止存在与男学,女学这边更甚。
只不过,相较于男人间一触即发的矛盾碰撞,女学这头的寸劲儿就更阴柔。
远的不说,单说刚来长安便被一众贵女拒于往来圈子之外的云珏就是一例。
有人把前后因果一整,得出了一个天大的阴谋——难不成这是云珏一手策划的?
真是越想越有可能!
现在回想云珏每每意识到自己被议论时的不在乎和常常挂在脸上的笑,分明就是用来迷惑人的!
看似不在意,回头就是一刀子!
这一刀还相当的狠!
不止,她还装出一副对尹叙痴迷的样子,甚至不顾仪态身份。
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她是个满脑子小女儿情思的狭隘之人,又怎会想到她暗地里策划了这么一大出戏?
当她私自设立的展牌被圣人承认,所作的诗被盖上圣人印鉴时,便注定会在国子监的变革进程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从今以后,别说她们这些同窗,怕是各科博士也都要对她的课业格外重视,不敢轻判不通。
谢清芸从事发开始脸色便不好。
当日她站出来为尹叙说话人尽皆知,现在尹叙做此回应,无疑是狠狠打了她的脸。
而她当日为他挺.身而出的人情显得可笑至极。
是以,当女学对这事议论纷纷时,她只是冷着脸坐在一旁不插话。
有平日里与谢清芸交好,也忌惮其家世和靠山的女子便忍不住了,站出来反驳。
“我只问诸位,即便这展牌立在了胜文栏边,又有几个人敢在博士给出评级后再自行张榜的?说得好听,是为了邀众共赏,可说白了不就是不服气?”
“若是自行张榜,赞数过半甚至过高也就罢了,若是无人问津呢?那时,羞耻可是成倍成倍往上涨!”
这话虽刁钻,却也精准的戳在每个人心中。
其实,老师的偏爱,放在民间私塾里,也是普遍有之。
因为更讨老师喜爱,得到照顾和机会也越多的情况更是不少。
单说女学里头,也只有谢清芸入得了博士的眼,国子监中宝贵的藏书阁,旁人只能望而却步,她却如入家门,这就是差别。
被偏爱的人得到了更多的照顾和机会,自然就比别人更容易变得出挑优秀。
对此,大多数人只能认命。
但凡没有殷实的背景做支撑,想考质疑和反叛来改变局面,一旦失败,很可能会遇上比从前更不堪的情况。
这样一想,大家又觉得所谓自行张榜就是个梦。
敢这样做的人,必须得有成倍的勇气和受打击能力,还得敢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