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敏被带回正院后便被大夫人软禁在她的宝华斋中,命人严加看管,日日不得出。
又过了几日,永定侯亲自登门退亲一事便又接踵而来,这对沈敏来说,无外乎又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至于其中缘由,沈芝也是根据一些传言才了解到七七八八,原是因前几日永定侯府的家宴上,大夫人兴致颇高,多喝了几杯后,便提到了许多关于沈敏娘家的陈年旧事,也就是侯府二姨娘刘氏祖上的事情。
刘氏是罪臣之家的出生,若非她祖父当年获罪,她也不至于从一个高门小姐落到为人妾的地步,只不过,当年明远侯念着与她那份卧榻之情,便派人将这件事压了下来,也不许任何人在府中提起,日子一久,关于刘姨娘出生的事便也被人们忘却了。
但眼下,大夫人突然旧事重提,倒是将所有人的回忆都勾了起来。
沈敏虽然从小寄在大夫人房里养着,但身子却是二姨娘生的,骨子里淌着刘氏的血脉。
罪臣之后这一点,是她身上永远无法磨灭的烙印。
而永定侯府在长安城内颇有名望,自然不会想要一个罪臣之后做世子妃,再加永定侯府世子李括本就不喜沈敏,故而没过几日,便亲自登门退了亲。
彩珠还绘声绘色地对她说道,那永定侯带着世子来退亲时,那不着调的李括竟然还敢跳出来,问大夫人讨要自己,被大夫人当场讥讽了一顿后,才讪讪而回。
彩珠说这些的时候,神情中的鄙夷和不屑之色满得简直要溢出来了。
不过,沈芝听到这事,倒是突然觉得庆幸,若非大夫人要留着她替嫁,那个李括说不定还真能向大夫人要了她过去,毕竟,她的身份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女,嫁给侯府世子做个二房什么的,在世人看来,并不算辱没。
思及此,她委实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个纨绔子弟将自己视作猎物一般的沉沉目光,若是真的嫁个像李括这样的男人,她这辈子可就算完了。
而那个陆远峥,就算貌丑一点,或者脾气坏一点也没关系,左不过嫁过去以后躲着他过日子就是了,只要自己不犯过错,不让他拿住由头,难不成他还会随意杀了朝廷赐婚于他的王妃?
所以,如今嫁去雍州,反倒是她眼下最好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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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那沈敏被退婚一事在府中传的沸沸扬扬,背后各种嚼舌根、说三道四的都有,沈敏哪受得了这种屈辱,知晓后不日便大病了一场。
在这期间,大夫人找过沈芝一次。
沈芝过去的时候,林慕正在廊下修剪花枝,她见到沈芝后,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而是微微侧头,气定神闲地对她说起沈敏被退婚一事乃是自己的杰作。
那语气,仿佛沈敏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干系。
沈芝心头拔凉一片,在她看来,沈敏好歹是从小在林慕屋里头养大的,都说生恩不如养恩大,却没成想,林慕竟然对沈敏半点感情也无。
林慕对沈敏的冷血超过她的想象,但一想到她费劲心思一切都是为了沈璇的时候,那一重爱护,却又是天差地别的了。
一时间,沈芝只觉五味成杂。
廊下的林慕停下手中修剪花枝的动作,笑盈盈地望向阶下的她,亲切地道:“对了,芝丫头,你先前要的东西我都已经帮你准备好了,那刘贱人之女既然已被退婚,她的嫁妆自然也就不必备了,那一份正好算给你,我们之间的约定,也就达成了。”
沈芝突然了悟,原来林慕先前故意在永定侯府的酒席上大放厥词,让他家主动退婚,打的竟是这么一出主意。
一时间,她真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光去看待这个女人。
对于沈敏,她确实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了一些,但对于沈璇,她却是将全副身心都倾注在她身上了。
沈芝内心复杂地冲她扯开了一个笑,无悲无喜道:“如此,便多谢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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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九年,十月廿六,宜嫁娶。
这一日,整个明远侯府张灯结彩,宾客喧阗,府门外的玉门大街上,从一大早上就被围得车水马龙,说是万人空巷也不足为过。
锣鼓喧天,丝竹阵阵,喜庆的气氛洋溢在侯府的每个角落,府里到处穿梭着脚步轻快的小厮和侍女,他们喜悦地忙碌着,为大小姐的出嫁准备着一切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