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跟着沈敏来的堂姐妹方才早已看傻了眼,她们自然又没料到沈敏会在这庶出的姑娘身上栽了跟头,一时瞪大了眸子,面面相觑。
待反应过来后,她们倒是突然觉得,这沈敏实则是只看似厉害的纸老虎罢了,被沈芝一戳就破,倒是也没什么本事,想到她平日里也曾颐指气使地对待过她们,便借机也对着她冷嘲热讽起来。
“二姐姐可真是好脾气。”
“是啊,平白被那乡下丫头拿乔,竟然还能忍气吞声到一声都不吭。”
“你们……”沈敏没料到两人会如此,气的一时语塞,涨红了脸却无力反驳,只好愤愤然甩袖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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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沈芝并未向以往一般坐在绣房内绣冬日要用的缎面,而是在屋里翻箱倒柜地寻起东西来,彩珠见状,一时纳闷,上前问道:“姑娘,您在寻什么呀?”
沈芝站在凳子上,正在翻着摆在博古架高处的书册,转头看到彩珠,问道:“彩珠,我先前在藏书阁买来的那部《天元帝纪》,你可见过?”
彩珠挠挠头后,眸子一亮道:“记得,我见姑娘没看几回,便将它收在次间书架上了,姑娘等着,我去给你取来。”
说罢,她转身便往次间而去。
片刻后,彩珠将那本积了灰的书册拿到沈芝跟前,用帕子擦拭干净后,方才递给她。
沈芝向彩珠到了声谢,便差她出去了。
而后,沈芝独坐在灯火下,开始翻看起这本多年前她偶然买下的《天元帝纪》。
天元帝李丰是大永朝的第三位皇帝,在位期间,励精图治,极为勤勉,更值得称道的事,他一生战功赫赫,当年他横扫边疆,威震外夷,为大永开疆拓土,在位短短十余载,便创下了“天元之治”。
故虽然他英年早逝,史家却对他评价极高,称颂极多。
而当年比这位天元皇帝还要传奇的,便属那个跟在李丰身边东奔西战的少年,也是如今的雍州王,陆远峥。
由于他当年是先帝亲征穆达尔时麾下最得力的战将,故而他的不少事迹也被史官顺带记了下来。
全在这本《天元帝纪》中了,沈芝之所以找出这本书,也是为了借着书中记录之事了解一番陆远峥。
毕竟她即将远嫁雍州,成为陆远峥的王妃,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多了解一些陆远峥,对她将来的日子一定是大有裨益的。
且她冥冥中觉得,这陆远峥虽然凶名远播,但或许并非如世人所传的那般面目可憎。
她记得,小时候老师李茗总喜欢给她评说一些已故或是当世的英杰,说到天元帝的时候,曾提过一次陆远峥,当时李茗的态度和一般人很是不同,在她看来,陆远峥的杀伐果决,残暴手段虽然被世人传成可怖的杀神,但换言之,他的杀戮又何尝不是保护了大永的百姓呢?
大永的百姓不该畏他惧他,反而应该感激他。
那番话,至今都让沈芝记忆深刻,自那以后,她学到了,对待任何事情都应该用公允的态度去看,不该被世俗所移。
屋内一灯如豆,沈芝独坐案前,仔细地翻看起来,一直到了后半夜,她才将书册合上,吹熄烛火爬上床休息。
她阖上眼睛,心绪却久久不能平静。
那些关于陆远峥的文字再次浮现在脑海,在她眼前勾勒出那个横刀立马,驰骋疆场的少年将军。
一席银甲,披风烈烈,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十七岁,就被李丰收为义子,分封为王,掌管整个雍州,成为大永唯一一位手握实权,位高权重的异姓藩王。
先帝驾崩后,年少的太子李羽登基,陆远峥这个权倾天下的义兄并未还朝弄权,相反,他在边塞忙着战事布防,震慑那些因为天元帝薨逝而蠢蠢欲动夷族。
这样的陆远峥,真的会是百姓口中冷血无情,阴狠毒辣的杀神吗?
尤其是在看了那些当年他随先帝出征时的经历,沈芝愈发,或许,传言只是世人以讹传讹,互相夸大的结果,真正的陆远峥没有那般骇人。
她坚信,若是她嫁过去后,安分守己地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去触怒陆远峥,与他保持距离,那陆远峥就没有道理会要她的命。
而且陆远峥的王府后宅唯她一人,干干净净的,并不会像嫁给那些后宅内妻妾成群世家子弟一般,让她整日周旋在女人们的勾心斗角中。
这样看来,这雍州王府反倒是个适合她安稳度日的好去处。
沈芝琢磨完这些后,心下便生出了一个念头。
既然事已至此,她不如就踏踏实实嫁到雍州去,在陆远峥的后宅本本分分地过上三五载,等哪天雍州王忘记她这号人时,她说不定能找个机会逃出王府,就此获得自由。
想到这儿,沈芝顿觉豁然开朗,今日因纠结这件事而悬着的一颗心也渐渐放下,睡意袭来,她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