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孝经圣治章
讨伐乌桓大胜,长安这边自然是昭告天下、献俘太庙,许多人都在讨论张辽会何时入朝担任左将军,与右将军徐晃并驾齐驱。而得知朝廷下一步将要对高句丽等国开展行动后轲比能也松了口气,悬着的一颗心也落了下来,既然朝廷的矛头转向,那么接下来的一年内就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
于是轲比能回到漠北,与步度根进行了密切接触,步度根志得意满本来并不如何理会对方但轲比能态度恭顺谦卑,让他不知不觉飘飘然了起来:“我很早就说过,你我虽同是鲜卑大人,但到底身份不同,你是小部落出身,哪里能与我相提并论?不过现在服我也不晚,以后你但顾我马首,偌大漠北,再无人敢与我等相抗!”
步度根是檀石槐的孙子,一直以檀石槐的继承人自居,但他实力不强,又无过人的勇略,所以常被轲比能比下去。
轲比能心里极看不起他,勉强挤出笑来说:“话是如此,但南边的汉家朝廷可不容小觑这两年凿空西域、攻灭乌桓,武功赫赫不凡。鲜卑三部之中,数你我最强,倘若结亲联谊,足以抗击汉师,不知你意下如何?”
他们各有子女,结亲联盟是双赢的选择,如果按照以往,步度根或许会同意这个提议,因为他扪心自问实力确实比不上轲比能。但投靠朝廷后他获得了不少好处,增强了实力,底气足了,便有些轻视:“此事让我想想,暂时也不急,不过你可以先把你的儿子送来,我替你教他如何做一名草原上的勇士。”
听到步度根索要质子,琐奴顿时不忿的说:“轲比能大人的儿子,哪里轮得到你来教导!”
“胡闹!”轲比能假意呵斥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还不退下!”说完,不等步度根发怒,他便笑着说:“我儿子还小,等他长两岁再说。既然你不愿结亲,我也不勉强,想必你这样的草原豪杰,也只有汉家公主才配得上了。”
步度根眼前一亮,这个事他怎么没想到?汉家公主和亲草原几乎是惯例了,以前的与匈奴和亲,但现在匈奴没了,可以与鲜卑和亲啊。如果能娶到一位汉家的公主,加深彼此的联系,背靠长城的他还用得着忌惮轲比能?
轲比能似乎也自知失言,忙道:“是我说笑了,汉天子的女儿最大的也不过八岁,实在不适合,不适合。”
他似乎想挽救一番,打消步度根的念头,但步度根心意已决,越这么说越是打定了主意。轲比能只好沮丧而归,步度根在身后乐不可支,竟一时忘记了刁难对方。
离开的路上,琐奴忿忿不平的说道:“他步度根凭什么自以为是大部落出身?即便是他阿爷,也不知道是谁生的……”
“住口!”轲比能真有些生气了,见琐奴口无遮拦,诋毁檀石槐,他抽了对方一马鞭:“你有什么资格说大单于?”
鲜卑人心目中的大单于檀石槐的经历堪称传奇,同样他的出身也很离奇,他母亲说是白天行走时听到天上雷鸣,仰头看时一颗冰雹坠入口中,吞下后便有了身孕,十个月后便生下檀石槐,在此期间,他名义上的父亲投鹿侯正在南匈奴军中。
琐奴自不敢再说,但他见轲比能的神色,还是忍不住嘟囔道:“可我还是有一事不明,今天在帐中,为何要对步度根说其与汉天子和亲的事?这样的好事,怎么也应当轮到大人你才是。”
“这是好事么?”轲比能气稍平,开口道:“汉家公主是那么好娶的?”
琐奴留意着轲比能的神色,熟悉对方的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是在算计步度根,便不敢再说。
几人回到属于自己的大帐,轲比能立即吩咐道:“派人去代郡传信,问能臣氐想好了没有,若不想变成下一个亡族的南匈奴,就得按我说的去做,我没有再多时间给他们了。”
琐奴应了声是。
建安十四年,六月初十。
最近长安的朝野有一个消息正悄然流传着:鲜卑大人步度根在长城外派遣使者,求与天子和亲。
皇帝膝下有五个女儿,其中长女、泉陵公主刘濡今年八岁,是废后董氏所出,但从襁褓就被贵人甄宓抱养,视若亲生,宫内宫外也统一口径,绝口不提废后之事。虽她不可能被嫁给步度根,但这个消息一旦流传,难免会让人忧虑担心自己的未来。据说乌孙、康居以及西域诸国都跃跃欲试,想娶一位汉家公主加强与朝廷的联系,巩固国内统治,西域都护夏侯渊上报过几次没有下文,但朝廷也没有拒绝。
刘濡从小就很有自己的想法,她知道和亲是传统,这一次能避过,那下一次呢?何况在身边人的影响下,本来只是有些许担心的她,更是变得畏疑起来,仿佛再过一天,平常不甚重视她的父皇就要把她远嫁出去一样。
一时间刘濡茶饭不思,小小年纪终日为此事操心,又不敢贸然对甄宓说,这个年纪的女孩是不能随意将婚事挂在嘴边的。此外,虽然她享受着皇长女的待遇,但她从小就能从别人的目光中发现蛛丝马迹,自己似乎与其他的公主并不一样。
甄宓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女儿的变化,她一直将刘濡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来抚养,在通过侍奉刘濡的宫人得知原委后,她哭笑不得,找了个机会对皇帝说:“大公主的事,陛下怎么看?”
“十岁不到的孩子,心思就这么重了。”皇帝叹了口气,他曲起一只腿踩着席榻,很随意的坐着。右手搁在膝上,手中还把玩着一只由西域进贡的和阗白玉所制成的玉葫芦,红色的穗子下垂摆动:“真像她的生母……”
“陛下莫忘了,臣妾才是孩子的生母。”甄宓侧坐在皇帝旁边,伸手摸向那只系着玉葫芦的红穗子,她抚养刘濡到现在,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她有所担忧也不无道理,眼下虽说还小,但总得为以后的事考虑。她是长女,排在前面,自然是后面几个妹妹的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