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望着院子里两棵相距不远的大杨树。虽然遮凉庇荫,着实占了些地方。如果要种果树的话,需要把这两颗树砍掉,司空暂时没有功夫处理。
“司空!你是不是背着我吃鸡!”胡吱放下樱桃,瞧见篝火后残留的灰烬。这个他熟,他前些日子刚干过。
狐狸跳脚:“好你个司空!本以为你老实巴交的,竟然背着我吃独食。樱桃呢,给我吐出来!剩下的你一颗都别想再吃!”
司空眼带笑意:“过饭点不等人。”
“哼,谁稀罕。我在刘婶家吃过晚饭!刘婶做了猪蹄膀,又香又嫩,气死你!”胡吱道。
笑意淡去,司空的眼神逐渐冷漠。他沉默片刻,道:“我该去田里巡夜了。”
今夜繁星众多,却因没有月亮而显得夜色浓重。
司空点燃一根红烛,提着灯笼,出了门。红烛是成亲日,从司权家顺来的。说到底,他和胡吱并不是真夫妻,更像是两个无处可归的可怜人报团取暖罢了。
往常,若司空说出门巡夜,胡吱定是死皮赖脸也要跟着过来的。
刚刚司空走得急,胡吱也不打算追。
胡吱挠挠头,很是不解:他吃独食,我都没生气,他先来气了嘿。
有毛病!胡吱闷闷地又踹了几脚,从灰烬里滚出黑滚滚的泥球。胡吱鼻子皱了皱,闻道烤鸡的香味。
眼睛放光!叫花鸡。
他剥开破碎荷叶,敲碎丑陋裂缝的泥壳,酥黄流油的肥鸡出现在面前。胡吱舔了舔嘴唇,刚要下手去吃,想起司空每天念叨的“洗手”,忍住嘴馋,悻悻地洗净手。又想起什么似的,揭开锅盖,锅中煮着奶白鱼汤,上面温了三碗米饭。
“胡吱两碗,司空一碗。”
胡吱念叨过后,恍然大悟—司空一直等着他吃饭。
小狐狸别别扭扭,心想,谁让他不早说,害自己误会,误会了也不解释,直接甩脸走人。哈,我现在就吃光,一点不给他留,气死他。
胡吱气恼地将鸡啃了个囫囵,然后又把一锅鱼汤喝精光。他本就在刘婶家吃过饭,现在撑得站都站不稳,索性变成原身。
毛绒绒的赤狐狸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两只前爪有节奏地拍着圆滚滚的肚子,不停地打嗝。狐狸眼撇一眼三碗米饭,痛苦地打了个滚,眼不见为净,吃不下,实在吃不下了。
胡吱痛痛快快地在院子里滚了几圈。想起郇大爷最爱吃樱桃,两只前爪举过放樱桃的木盆,用术法固定在圆乎乎的脑袋上,去月桥山给郇大爷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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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田内的水渐渐消了,没不过脚踝,水稻分蘖,长出两片细长的叶子。田地几近没有人再巡夜,司空本打算今夜也不来的,一时很不想见胡吱,负气出来。
一亩地,来回走不过半个时辰。司空百无聊赖地看向天空。盛夏渐至,夜空中铺满星辰,银河像是一道光,里面的星星尤为明亮。
司空无端升起一个想法,银河的星星不该距离自己如此遥远,它们应当萦绕在自己身侧,将他包围,调皮地在他身边跳动,就像……就像萤火虫一样,是有生命的。
正想到此,眼前突然跳跃出一只萤火虫,然后两只、三只、四只……直到旷野变成萤火虫的世界。静止无声的世界忽然有了生命,一切变得鲜活而又美丽。
胡吱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站到司空面前,双手一挥:“萤火虫喜欢吗?我抓的。”
司空轻笑出声。
胡吱鼓脸,生气道:“你在怀疑我?你在怀疑我胡大爷的实力。”
还未等司空反应,胡吱手掌带风向司空面容招呼而来,吓得他赶紧闭上眼。
“笨蛋啊,睁眼。”胡吱气笑了。他是那种蛮不讲理的狐狸吗?作为月桥山的大管家,他最是讲道理的。
司空睁眼,胡吱握拳的手松开,两只萤火虫从胡吱手心里飞出,闪烁着生命的光略过他的眼前。
那个让他生出认命感,又没心没肺的家伙。一双清澈不惹尘埃的眼睛,盛满肆意妄为的笑意,望着他说:“送给你。”
在两人的背后,银河的群星不停闪烁光芒,夜空划过无数流星。星辰们在颤动,在兴奋:他们的星主恋爱了。
孤寂亿万年的,从星辰中诞生的天生神君——司空星君终于红鸾星动。所有星星都感受到了星主的心情。欣喜的、羞涩的、隐秘的爱恋。
胡吱:“好了,不生气了吧。我们回家。”
“嗯。”司空点头,跟着人亦步亦趋。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花了一路也无法平息。在看到满院狼藉的瞬间,司空恢复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扶额叹气,眼眸微闭:“胡吱吱!你是怎么做到的?”’
啃过的鸡骨架,被扔得到处都是,就连院子一侧的菜苗也挂了个鸡屁股。小小的篝火灰烬,也不知怎么生出了腿,沾染了大半院子,甚至杨树上、吃饭用的小石桌上都是。破碎的鸡蛋壳绕着灶台飞满地,灶沿和锅盖黏着粘稠的蛋清蛋黄,和不知名的焦黑色物体。
“啊……这个嘛。”胡吱摸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