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胡吱亦步亦趋地跟在司空身后。
司空一直不搭理他,胡吱小跑两步凑到他身前,笑吟吟地问道:“司空,我是你的小夫郎,我叫胡吱。”
司空低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含笑的圆脸,眼睛圆圆,鼻头圆圆,梨窝旋在浅薄红润的唇角,谁见了都觉得面善讨喜。
司空却是个冷淡性子,不知如何回应,撇过头去,快步向前,把胡吱落在身后。
胡吱慌张地摸了摸头顶,又回头看了一眼,没有露出狐狸耳朵和尾巴啊。这个小傻子怎么那么怕他?
胡吱哒哒小跑又跟了上去,绕着他问道:“司空,你这是要去哪?我们今晚睡在哪里?”
司空抿了抿唇,道:“你莫要说话。”
他向来不愿与人交流,一个陌生人绕着自己说话,他有点心慌。
“你不是小哑巴?太好了!我刚来人间…”胡吱顿了顿,改口道,“我刚来你们村,不知道你们习俗。你有什么希望我做的?”
胡吱十分热情地询问,如果现在是狐狸身,定能看见他摇着尾巴。
小哥儿过于热情,司空招架不住,别扭地转头,背着厚重的包裹,脚下生风。
胡吱眼看对方转角没了身影,暗自嘟囔,这小恩人怎么回事?长得瘦弱,气力倒是足。自己长得有那么讨人厌嘛。
一人跑一人追,不一会就到了村尾。
司家大哥在村头,三间砖瓦房,阔气得很,村里除了村西的王家无人能比。
而村尾处偏僻,背靠月桥群山,零零散散几处住户。司空在最边角的一间土房前站住。
这是司家分给他的房子。
胡吱好奇地跟着司空进了大门。土屋房很破,只有一间,篱笆墙有几处缺口,院子里长满了半米高的薅草,还有一个塌了一半的土灶。
木屋门的红漆斑驳,露出原色,锁上满锈。司空掏出钥匙,别了好一会才打开。
推门而入,家徒四壁。北面墙角,木板床上铺了层稻草扎的垫子。一张桌、两个瘸了腿的椅子,堆满了灰。
“噫~”
胡吱嫌弃地出声:“这是多久没人住了?司空,你大哥忒狠心了些。”
司空放下包裹,月光透过破碎的瓦片,倾泄一地,倒是省了点烛。
包裹里有床褥被套、衣物鞋袜、锅瓦瓢盆,一堆堆,分门别类。
司空拿出抹布,仔细掸净稻草垫子的灰尘,将褥子、床单、被子、枕头,一一铺好。他的动作干净利落,看得胡吱啧啧称奇。
人类就是麻烦,还是他们狐狸好,坟窝土坑里一趴,睡得香极了。
胡吱好奇地摸了摸人类的褥子,眼睛一亮,好软。
“我们今天要睡这里吗?”胡吱满含期待地看司空。
我们…睡…司空脑袋嗡嗡作响,哪有小哥儿如此这般不知羞?!
正当司空不知所措之际,胡吱的肚子咕噜噜发出叫声。他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小声地说道:“饿了。”
司空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红鸡蛋。今天算是他成亲的日子,大哥不想花钱办仪式,买了几斤鸡蛋,染上红色,发给邻里乡亲,就算正式通知过了。
司空顺了两个,留在晚上吃。
司空递给胡吱一个,眼见他不剥壳就要往嘴里塞,急忙制止。
这糊里糊涂被人卖了的小哥儿莫不是个傻子?
“等下。”司空拿回红鸡蛋,想起什么,从包裹里拿出一个小木盆,匆匆跑出门,没了身影。
胡吱不解地歪头,奇奇怪怪的恩人。
百无聊赖的胡吱变回赤狐身,火红的圆滚毛团,小巧可爱的毛耳朵,蓬松尾巴尖上有一撮白毛 ,晃啊晃。
他四肢灵巧,跳到被子上,翻来翻去地打滚,兴奋地叫了两声,嘤嘤嘤。好柔软的触感,人类的被子真是不可思议的存在。
司空走出去半里地,找到溪水,打了一盆清水,重回到新家。
那小傻子乖巧地坐在床沿,头一点一点地打起盹。脖颈纤细白皙,长而密的睫羽能装得下倾落的月光。
司空细细端详,小傻子的皮肤如剥好的鸡蛋一样。农家哥儿哪有如此莹白娇嫩,难不成真是蒋家嫂子拐卖来的?他最不喜惹麻烦。
他摇醒胡吱,示意胡吱去洗手。
胡吱洗干净手,一颗剥了壳的鸡蛋落入手中。胡吱眼神发亮:“谢谢司空。”
他一口吞掉,像小仓鼠似的鼓着腮帮,啊呜啊呜地咀嚼。
吃过一个后,用满含期待地眼神看着司空手中的另一个鸡蛋。
司空在火热的注视下,迅速剥好,塞进自己口中。
胡吱的圆眸充满湿润润的水雾,特别委屈,饶是司空铁石心肠,竟也硬生生生出一丝愧疚来。
司空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蛋黄,开口道:“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