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足足尴尬了好一阵。
等祁天反应过来姜念舒是在称呼他时,一时间竟不知摆出何种表情。
“弟妹这是?”
祁时侧身上前,笑道:“是这样,念舒最近在听《西游记》,大哥你的声音有点像齐天大圣。”
……
姜念舒这才意识到她现在的身份,按捺住问“你怎么知道《西游记》”的冲动,忍笑点了点头。
祁天又不痴呆,自然不会相信这狗屁不通的解释,斜着眼睛将姜念舒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却没发现其他的异常。
“进去吧,爷爷等老半天了。”
庭院到大门的过道由鹅卵石堆砌而成,姜念舒没走两步就感觉到了困难。手中的盲杖就是个装饰品,压根起不到作用。渐渐地,她开始跟不上祁时的步伐,甚至险些被绊倒。
察觉到拉住自己衣袖的力气越来越小,祁时当即回过头,碰巧撞上姜念舒一脸苦大仇深朝地上看的情形。
这条路他带她走过几次,按理说不该如此生疏。
在前带路的祁天自说自话了半天才发觉两人没跟上来。
“你俩怎么还不过来?”他扯开嗓子喊了句。
姜念舒抓紧手中的盲杖,咬咬牙,打算破罐子破摔,继续往前走得了。
可是下一秒,她整个人被人出其不意地拦腰抱起,谈不上是熟悉还是陌生的木质香调迅速涌入鼻腔。
“祁时,放我下来!”姜念舒别扭地拍了下祁时的肩膀。
祁时仿佛没听见一样,面不改色地朝前迈步。
直到进入屋内,他才慢吞吞把怀里的姜念舒放下。
姜念舒气得说不出话,双手背在身后,不肯再去拉他的衣袖。
“回来了。”沙哑的话音从客厅正中央传来,带着不威自怒的震慑。
祁时略微俯首:“爷爷。”
祁鸿昌“嗯”了声,落日余晖从几扇颇具年代感的木质窗台透进来,照得他眸光晃了晃。
“没什么事,就是把你和念舒叫回来吃个饭,一家人挺久没聚了。”
接着又吩咐道:“阿天,把你爸妈叫过来。”
沉迷把玩古玉的祁天懒洋洋应了声,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不多时,一对中年夫妇步调一致地踏进门,连问候也像商量好了似的同时开口。
“爸。”
祁鸿昌点头,借拐杖的力站起身,起先往餐厅的方向走。
杵在原地的几个人,除姜念舒之外,各与各对视了一眼,而后按长幼次序跟上。
姜念舒遵照原先计划的那样,不声不响当个木头人,可心里克制不住泛起谜团——
这一家人,好像安静得有些过分。比起血浓于水的亲人,反倒更像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连最基本的寒暄都省去了。
事实证明她的猜疑是对的。
饭桌上,祁鸿昌安排了佣人给姜念舒夹菜,不清楚她口味的缘故,偶尔会有些交流。
而其他人不约而同地闷头吃饭,谁也不主动挑起话题。
终于,临近尾声时,尹书兰笑着用公筷给姜念舒夹了个鸡腿,随即问了个所有长辈都关心的问题。
“念舒啊,你跟阿时准备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姜念舒正小心翼翼喝着汤,听闻这话,手差点不稳将碗摔到地上。
她轻咳两声,扯出抹标准的职业假笑,凭感觉朝祁时的方向望去。
祁时心领神会地接过话茬:“妈,我和念舒都还年轻,不着急。”
“你二十七也不小了。”祁天看热闹不嫌事大道。
尹书兰伸腿踢了他一脚:“臭小子,你还好意思插嘴,都快三十了,连个对象都没见着。”
祁天疼得龇牙咧嘴:“我那是没找到喜欢的,婚姻大事,哪能随随便便。”
尹书兰感觉氛围不对,又是一脚踹过去:“闭嘴!”
然而祁天脑回路笔直,不管不顾接着道:“我说的不对吗?婚姻自由是起码的……”
哐当——
祁建申脸色阴沉,重重放下手中的碗,成功止住了祁天自以为是的辩解。
婚姻自由这四个字,对外说说还好,但于祁时和姜念舒这两个因联姻关系捆绑在一起的人而言,是笑话,更是讽刺。更何况,像他们这样的家庭,谈什么都不会谈自由。
祁家人都知道,按年龄按身份,本该是由祁天这个大哥去完成联姻使命的。
祁鸿昌和姜念舒祖父有过命的交情。姜家自姜念舒祖父走后就逐渐衰落。祁鸿昌是个讲义气的人,并没有计较姜家败落,甚至主动上门提亲。
可祁鸿昌不嫌弃,不代表祁天不嫌弃。他作为长孙,从小被捧在蜜罐子里长大,放荡不羁爱自由。再者眼高于顶,打心眼里瞧不上姜家那两个女儿。
于是这重担便顺理成章移到了祁时的肩上。
祁时对此从未发表过任何意见,也不曾吐露出一句怨言。
毕竟他在祁家,向来都是个格格不入的存在。
“该有的总会有。”祁时放下筷子,淡淡道,“不急这一时。”
尹书兰配合地打圆场,这事就算过去。
吃完窒息的一顿饭后,姜念舒找了个借口出去透气。
初秋时节,傍晚的风捎带些许凉意,一阵又一阵朝她面上袭来。
姜念舒被吹得有些冷,抱臂斜倚在门前的圆柱上。耳边有不知名的昆虫在鸣叫,不吵闹,却扰心。
她来到这个世界将近一天了,那现实中的自己怎么样了,爸妈知不知道这情况。
未来的路不知道有多长,也不知道会碰上些什么。
一切都不得而知。
正发呆时,祁时叫住她:“想回去吗?”
回去,回哪去,那儿又不是她的家,不过总比待在这里强。
姜念舒吸了吸鼻子:“嗯。”
祁时凝眸端详她须臾,脱下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而后如下午那样探出手臂。
等姜念舒抓住他衣袖后,祁时回头对屋内说:“爷爷,我们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