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年关,宫里到处张灯结彩,喜乐融融。 大年三十,宫里举行了夜宴。受邀的俱是王公大臣,后妃中能参加的也只有太后,皇后和贵妃。 至于灵均这个小小的容华,那是想都不用想了。 不过,虽然她去不了,但也可以通过在宴会上伺候的太监宫人描述,知道前面是个什么光景。 听说夜宴办的可浩大了,又威严又气派,同时又不失热闹,尤其是舞台上挥舞的伶人,伴随着沉闷的鼓声,尽情地演绎英雄事迹。 灵均只是听听就热血沸腾了,可惜她地位低微。 也就只能从别人口里听个大概,过个干瘾。 渐渐的,灵均觉得挺没意思的。于是阻止了绿漪再去打听。 绿漪侍立在她身侧,欲言又止:“娘娘?” 灵均:“嗯?” 绿漪垂下了眼,恭敬道:“更深露重,还请娘娘早日歇息吧。”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明儿还得起早,给太后娘娘请安呢。” 一句话正中红心。 灵均二话不说,就蹿进了内室,内室里地龙烧得旺,片刻功夫,驱散了她身上的凉意。 她快速脱了鞋,“快,给本宫稍微洗漱一下,本宫要歇息了。” 只要一想到明早卯时就要起床,去太后宫里请安。 灵均什么心思都没了,夭寿哦,现在还是深冬喔,早上那么冷,她怎么起得来喔。 偏偏她最近还特别犯困,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绿漪替她净了面,她倒头就睡下了。 这睡觉速度,绿漪也是非常服气的。 长宁殿熄了灯,守在外面的太监是懵逼的。 今晚是大年夜吧,是吧是吧?! 这湘容华这么早就睡下了? 小太监不信邪,在冰天雪地里多侯了一个时辰,最后不得不承认,湘容华是真睡下了。 小太监:………… 小太监憋憋屈屈的回了养心殿,把这事原原本本说给了福寿听,福寿一张老脸,笑也不是,叹也不是,在明明灭灭的宫灯下,看着有几分狰狞,小太监心里害怕,担心自己被迁怒,回完话就撤了。 福寿不得不自己硬着头皮去告诉晔帝这个消息。 彼时晔帝正在宽衣,闻言头也不抬:“随她去吧。” 反正明天请安,母后会好好教她规矩的。 福寿低头,不再过多言语。 次日,任凭绿漪怎么叫唤,灵均都醒不过来,绿漪急的不行,看了看时间,狠狠心,拿着冷水浸过的帕子盖在灵均脸上。 “啊!!!”灵均一个激灵,从寒冷中醒了过来。 绿漪跪在地上,“娘娘恕罪,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如果娘娘再不醒,请安就迟了。” 而大年初一,请安就迟到,恐怕太后会对娘娘有很大不满。 灵均也知道轻重缓急,所以并没有责备绿漪,在小宫人的搀扶下,她跌跌撞撞的从床上下来。 替她净面的净面,梳洗的梳洗,梳头的梳头,前面都没有问题,然而轮到穿衣时犯了难。 灵均跟替她穿衣的小宫人大眼瞪小眼,不敢置信的问:“什么叫穿不下?” 小宫人吓得瑟瑟发抖,跪伏在地上,“回娘娘,可能是尚衣局记错了您的尺寸,不如您换另一件,另一件就穿得上。” 灵均皱了皱眉,时间紧急,也没多想,“行吧,那就换另一套吧。” 最后,她穿上了那套天青色的宫装匆匆出了长宁殿。 好在,她们紧赶慢赶,总算在规定时间内赶到了常春宫。 皇后领头,众妃跟随:“儿媳/嫔妾拜见母后/太后娘娘,祝母后/太后娘娘如意吉祥,福寿安康。” 太后浅笑:“你们都有心了,请来吧。” 众人:“谢太后。” 灵均躲在人群中,听着皇后和高阶位嫔妃把太后哄得喜笑连连,忍不住瞌睡连天。 还有多久才能结束啊! 她快坚持不住了啊喂 灵均用力掐着手背,努力保持清醒,奈何众妃的声音太温柔催眠,她、她真的顶不住了。 彻底失去意识前,灵均最后一个念头:吾命休矣。 湘容华突然晕倒,还好绿漪眼睛尖,及时扶了一把,才没让人直接摔在地上。 但这里这么大的动静,其他嫔妃揣着幸灾乐祸的心思齐齐后退一步,把灵均的位置空了出来,太后想看不到都不行。 叶昭仪小心觑了眼太后难看的脸色,以帕掩嘴,遮住了唇边的笑意。 竟然在大年初一,给太后公然没脸,湘容华,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皇后到底是中宫之主,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管。 皇后:“湘容华仪态有失,目无尊长,从今日起,罚俸半年,禁足一年。” 太后沉着脸没说话,显见是认同的。 绿漪看着向她们走来的凶神恶煞的婆子,再回想这一个多月来,自家容华的异常。 怎么办?虽然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可是每次陛下来过,次日的汤药都未断过,娘娘又怎么可能会? 但是,如果有万一呢!以前不也有这样的先例吗。 眼下的情况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一旦她们被禁足,以后别想有翻身的机会,陛下听闻今日的事,也会彻底厌弃娘娘。 要不要赌一把? 绿漪到底是年纪小,还有一丝天真,她抱着灵均,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容华娘娘只是身有不适,才会如此。还请太后娘娘开恩,请一太医为容华娘娘诊治,便知容华娘娘并非故意装晕。” 太后:“这……” 皇后看出太后有软化的痕迹,给下首一个嫔妃使了个眼色。 余昭容从人群中走出来,先向太后,皇后行了一礼,才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嫔妾是相信湘容华并非装晕的。” 绿漪脸上一喜,感激的望着她。 余昭容话锋一转:“但是,谁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对于太后娘娘来说有多么重要。湘容华却未调理好自己的身体,在常春宫失态,甚至坏了太后娘娘的心情,这本身就是一种罪过。由此可以看出,湘容华心中并未将太后娘娘当一回事。所以嫔妾认为,皇后娘娘仁厚,对湘容华的处罚太轻了,不能服众,还请皇后娘娘三思,对湘容华从重处罚,以儆效尤。” 皇后脸上似有为难:“这大好的节日,不太好吧。” 余昭容:“非也,就是因为是大日子,才需得这般严厉。否则以后其他人有样学样,这宫里不就乱了套了。” 皇后犹豫不决。 太后却已经有了决断,“余昭容说的有理。”又转头对皇后道:“皇后啊,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让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出来蹦跶。” 绿漪听闻“不三不四”,心都凉了半截。 她抬头看着伪善的皇后,步步紧逼的余昭容,旁观看戏的众妃嫔,心里也发了狠。 娘娘,情况左右不会更坏了,容许绿漪胆大妄为一次吧。 绿漪对着太后磕了一个响头,扬声道:“既然余昭容如此诋毁容华娘娘,奴婢也不敢再隐瞒了。太后娘娘,容华娘娘的确身有不适,但不是因为疾病,而是因为她怀孕了。” 她怀孕了………怀孕了……孕了……了……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 皇后第一个回过神来,她几乎掩饰不住自己的愤怒,厉声道:“来人哪,把这个胡说八道,蛊惑人心的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 皇后吩咐落下,就有两个粗壮婆子快速堵了绿漪的嘴,拖了下去。 还好太后及时醒过神来,看着那个被堵住嘴拼命挣扎的宫人,脸色比之前更难看。 她重重地拍上手下的小几,冷眉倒竖,“放肆。” 太后的话如同一种信号,立刻有人把绿漪解救出来。 绿漪扯掉口中的布,连滚带爬,“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奴婢愿以性命担保,求你,求你请一个太医,替容华娘娘把脉,便知奴婢所言真假。” 皇后立刻想要反驳,却在太后冷戾的目光中噤了声。 太后情绪缓了缓,尽量平静吩咐:“去将陆太医请来。” 皇后脸色有一瞬间扭曲,僵笑着:“母后,陆太医年事已高,何苦再劳烦他。不若儿媳派人去请两个太医过来替湘容华诊断。” 太后似笑非笑的瞥她一眼,冷冷道:“不用。陆太医的医术,哀家信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