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洮脚步微顿，反问了句：“我是一般人么？”

“你当然不是了！”顾沅也是个极会看眼色的，见势不对忙将话锋一转，“所以你们是绝配啊，绝配！”

顾洮哂笑了声，复回身继续向前，问道：“你要和我一起去么？”

“不了不了，娘见了我只怕又要拿戒尺，”顾沅苦着脸连连摆手，“不过有件事儿我还是得先提醒一下大哥，娘吧，可能最近又有点儿闲不住了...”

*

林榆姒回房后，颇觉身心俱疲，倒不是因为走的路太多，而是有种情绪接二连三波动后的巨大空虚感。

她这会儿也懒得动脑子多想，便早早洗漱歇下。采玉刚准备将灯吹熄，却听见身后传来沉沉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微惊道：“侯爷？”

林榆姒也拨开床帏探出头来，“怎么了？”

顾洮脸色却有些凝重，“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一下，不会耽误太久。”

采玉见状颇有眼色地悄然退了出去，林榆姒也披上件外衣起身，坐在床沿问道：“什么事儿啊这么严肃？”

“我刚去见了顾老夫人，她说...”

顾洮微顿片刻，表情有些许微妙的难堪，“要把她的丫鬟...给我。”

他虽略去了后半句，但林榆姒却立刻猜出刘书槿的打算，遂起身坐到桌旁，亦招呼他坐下，神色却并不意外，只随口问了句：“是橘香吧？”

“好像是这个名字，”顾洮点点头坐在了她对面，“我自然没答应，只是我怕她还会找你的麻烦，所以...”

林榆姒只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吧，她就是因为在我这儿讨不到好，所以才去找你的。”

顾洮对她的反应却有些不解，“你...不生气？”

林榆姒又将问题抛了回去，挑眉道：“你觉得我应该气什么呢？”

“......”顾洮默然，一时竟想不出该如何开这个口。

“说实话，我从来不觉得这种事需要我过多操心，”林榆姒伸出一根手指，条分缕析道，“第一，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答应，第二，刘书槿本就是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性子，要真和她置气也气不过来，第三，不论橘香是自愿也好被迫也罢，她其实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所以我更不会气她。”

她摊开双手，“总而言之，确实没什么可气的。”

顾洮又问：“你就这么确信我一定不会答应？”

林榆姒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不然呢，你又不是真的顾濯缨，难道还会被所谓的孝道绑住不成？”

片刻，她又补充了半句：“不过就算你当真答应了，我也不会生气。”

“？”顾洮的神色忽有些紧张。

林榆姒双手抱臂，战术后仰了几分，下颌微抬淡道：“我只会因此而看不起你。”

如果只是因为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就把过往所接受的教育全数抛弃，被自身优越的地位和周边的环境同化成为制度下的伥鬼，舔食唾手可得的祭品以滋养内心深埋的恶与欲，那也只能说明他本身就是这种人。

她也许会气，但也只是气自己过去眼瞎，识人不明而已。

顾洮目光晦暗不明地盯着她，沉默半晌亦点点头，一字一句地倒像是在承诺着什么：

“你说得对，如果真是那样，我也会看不起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