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看到顾洮的一双眼略弯出了一个微妙的弧度，嘴角漫不经心的微斜，连带着高而挺的鼻梁微微有些发皱，清隽流畅的下颌线，从衬衫领口透出分明的锁骨，一切的一切，都恰好印成了林榆姒心中那个最完美的形象。

和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形象渐渐重合。

那天他穿了什么，说了什么，甚至对她笑了几次，每个瞬间都清晰得如同开了慢动作回放一般。

而那人，此刻正坐在自己的身前，眉心微微皱起，似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我记得你叫林...林榆...？”

“林榆姒，”她尽力保持着镇定，“这个名字确实是有点拗口，不过你只要记得零余四，就是等于零余数是四，这样就很好记了吧？”

“好，”顾洮点了点头，语气轻快了几分，“我记住了，零余四。”

林榆姒正含笑盯着顾洮，却突然在他身上觉察出一丝诡异的不和谐。

她拧眉摇了摇头：“不对，这事儿应该不是王木木能安排的。”

顾洮疑惑于她的笃定：“为什么？”

林榆姒抬手指了指他的头顶：“你...摸摸你的头发。”

顾洮虽不知她的目的，却也闻言照做，在拉扯了许久，终于摸到处在腰间的发尾时，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古怪的神情，半是疑惑，又掺杂了更多的嫌弃。

林榆姒心中暗笑，面上倒还算淡然，道：“如果你头顶上不是假发的话，那我只能做出一个合理猜测，我们可能——穿越了。”

“不可能。”顾洮却想也没想直接否认。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这不科学。”

林榆姒的嘴角微沉了沉，她向来不太喜欢别被人没来由的当面驳斥，即使这人是顾洮也不行。

她缓了口气，冷静道：“可如果这件事切实发生了，不就恰恰证实了你所谓科学的局限性，用片面的科学来反驳既定的现实，这也算不上科学的决疑法吧。”

顾洮抬眸望向她，帷帐内光线昏暗，也看不清他具体的神色，半晌只见他缓缓点了点头，似是被她说服：“你说的也有道理。”

林榆姒还没来得及得意，却听他继续道：“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应该是验证你的猜想。”

“这个简单。”

她躬身拨开床帏，抬眼便见一间古香古色的卧房，屋内木梁上挂着结成簇的红绸，多宝格上的玉瓶口亦黏着大红的喜字，让她不由得愣了片刻。

“这儿...好像还是个洞房。”

身后的顾洮闷闷应了声，“嗯，应该是。”

林榆姒侧耳静听，隔着紧闭的窗子隐约传来了院内的几缕人声，但影影绰绰总听不真切，倒像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不愿吵嚷似的。

她裹着被子下了床，想要凑到门边仔细分辨一二，却恰好瞥见侧边的榻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两叠衣物，应当是有人事先预备好的。

林榆姒脚步一转，抓起那套女制的衣裙，刚准备有所动作，又回头看了眼依然紧闭的床帏，思索再三还是道了句：“顾洮，你先别出来啊，稍等一下。”

“...好。”顾洮也并没多问。

林榆姒忙将锦被丢在榻上，随即手脚麻利地将自己穿戴整齐，又走回喜帐前，将另一身衣物递入帐内，眼神也随着向内探了探，便见顾洮有些错愕对上了自己的目光。

她笑道：“没别的衣服穿了，只有这个，凑合用吧。”

顾洮疑惑地看了她眼手中的衣物，但还是礼貌地道了声谢，旋即双手接过。

林榆姒点了点头，接着便毫不留恋的旋身，缓步来到小桌前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冷茶。

她将青瓷茶杯拿在手中转了转，听着帐内窸窸窣窣的响动，直到这一刻，她才算真正冷静了下来。

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她便发现，自己原本在胸口上的一块胎记居然彻底消失不见，所以要么是王木木趁她睡着带她去做了个全身激光医美，要么，这身体绝对不是她的。

不管顾洮信不信，但她已经可以给自己的猜测划上一个肯定的感叹号。

他们俩，铁穿了。

“我好了。”半晌后，顾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榆姒本一脸淡然的回身望去，目光触及他时却不由得失神了片刻。

顾洮身形本就高挑，与他平日里冷淡极简的穿着相比，这一身绛色锦服更将他衬得昳丽非常。

他将散落的头发用发带束在头顶，但应是不太熟练的缘故，发髻只斜斜歪在一边，还有几缕发丝垂在耳侧，反显慵懒微饧。他对这身穿着应是颇为不适应，一向泰然自若的他居然少有的显露出几分局促。

顾洮上前两步，坐在了她下首的位置，先是蹙眉理了理袖口，又顺了顺前襟，接着不太自信地问向林榆姒：“我没穿过这种衣服，是不是看起来很奇怪？”

若说有人任是无情也动人，那他便是动人自在不知处。

你岂止是不奇怪，简直就是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的真好秀丽人物啊！

林榆姒深吸了口气，垂眸避开他的目光，强自镇定对着屋外问了句：“几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