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操控着戚时宴的身体,让原本一张明艳俊美的脸在他身上,似乎变得安静下来,眼眸低垂间,自然而然就附带了股浑然天成不近人情的薄凉意味,仿佛掌控一切的平淡。
戚时宴懒散的拖着下颌,“反正夜长复没这本事,天底下就没几个人能人身体互换的本事,我想不通了到底是谁……”
他话还未说完,就在此时,房门被叩响。
“叩叩。”外头传来一个青年小心试探的低音:“师哥……师哥,你在吗?师哥……我想见见你。”
是符飞帆。
戚时宴下意识坐正身体,眼神往门的方向看了看,蓦然低头不语。
他一直避着符飞帆十余年未见,乍然听到对方的声音,他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有就是,心中有愧,想见到,也怕见到。
离君珩瞥他一眼:“你想见他。”
一针见血。
戚时宴无奈笑了笑:“想见,但是你我现在这样,想见也见不了。”他道:“让他过会儿再来吧,等我们身体换回去。”
离君珩颔首:“嗯。”
他开口,也就三言两句,门外符飞帆便被支走了。
屋内一片静默。
戚时宴又重新托起下巴,望着窗外层层叠叠的青瓦屋顶,碧蓝天际,发出一声微微叹息。
“我和符飞帆那傻小子,有十八年没见了。”
或许是太久没人好好说话憋得慌,又或者戚时宴心血来潮,他道,“他二哥,当年也是仙门赫赫有名的剑修,以心为道,修得自在剑意,然后……为了救我,脱困与三山围剿,断送了性命。”
二十一年前,三府世家围剿镇西世家,纵吊尸恶鬼为伏,剿灭镇西世家三百六十二个活口,获灵宝三千六百余品,钱财无数,划分镇西关地,一朝跃到修真界仙门前十,被称三山。
彼时。
他还是镇西世家的少家主。
戚时宴喝了口茶,缓缓道:“在众多修士围困中脱离,终究是难事,他当时将我捆在命剑上,抛了出去,以自爆拦截住所有追赶的修士,若非那时我断了好几根骨头动弹不得,绝不会让他做到这种地步。”
听到断骨一说,离君珩眼底骤然浮出几丝沉冷之色,一言不发,捏着茶杯的手却渐渐收紧。
“唉,同你说这个做什么。”戚时宴拍了拍脑门醒神,转开话题道:“对了,无忧花你还有吗?”
离君珩抬眼:“何用?”
“我有个于师兄,经脉堵了,上回送你踏星殿抢走的那朵无忧花就给他了,我瞧着挺好用的,想再来一朵。”
戚时宴脸上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模样,甚至语气坦然,像是要一件寻常的物件。
听到于师兄,离君珩刹那间就能想到了于宿影那张讨厌的脸,面色瞬间冷下,极快道:“没有。”
戚时宴也没怀疑,只道:“确实,这东西千年得一朵,珍贵的紧,你没有了也正常。”
他往桌上一趴,伸了个懒腰,无聊到开始拨弄眼前的杯子,唉声叹气:“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换回去啊。”
上次身体互换了三刻钟,眼下三刻钟早过了,怎么还不换回去。
离君珩低眸,看到自己的身体趴在桌面,长袖堆到小臂,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凌乱了,整洁的衣裳也被戚时宴弄的凌乱不堪。
他顿了顿,敛眸道:“注意仪态。”
戚时宴愣了愣。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反应过来大概是他操控着离君珩的身体太过放肆了,离君珩有些看不下去。知道离君珩面皮薄,戚时宴还要笑唧唧的逗他道:“怎么啦,珩珩儿嫌我糟践你的身体了?”
他看着离君珩神情肃冷,乐得东歪西倒,“瞧瞧你那么严肃做什么,我又不是拿你身子去干什么下九流的事。”
等笑够了,他道:“改日我一定带你去魔界逛逛花楼,让你看看那才叫真正的糟践,不过那地太脏,你看看就好,可别试,要试也找好人家的去试……哈哈哈……”
说着说着戚时宴又自顾自笑起来,他实在想象不到离君珩天生就这么冷冰冰的人,要怎样才能找到道侣,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受得了离君珩三棒打不出一句话的性子。
离君珩低眼不语,只静静望着戚时宴笑闹,琥珀色眼底端着平静又好似在酝酿些让人读不懂的深邃情绪。
凡事。
总有机会的。
……
漫长的等待。
戚时宴等到打瞌睡,天边都渐渐黑沉,他们二人的身体才换回来。
算算时间。
两个时辰。
“这怎么一点规律也没有。”戚时宴郁郁捶肩道:“总隔三差五来一次,我可受不了。”
他可不想某一天眼睛睁开,底下就是一大片乌央乌央浩浩荡荡在参拜的修士。看的闹心,而且修真界的事务他也处理不来。
不过……倒也有个好处。
戚时宴慢悠悠拍着折扇想,或许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去逛离君珩的私库,还有衡辰仙府的宝库了。
似乎不错?
只是这种身体互换的规律,最好还是掌控在自己手里安全。
戚时宴提议:“下次我们试试能不能自己换回来。”
离君珩淡淡道:“也好。”
一言一语很自然的就把下一次见面给定了。
就在这时。
外面响起一阵宛若兵荒马乱登楼梯的声响,接着戚时宴的门就被拍得‘哐哐’作响,外头符升慌声道:“月前辈,不好了!师父受伤了!尊上不在,您快来瞧瞧。”
“吱——”门扉响动。
符升刚要开口,就发现面前站着除了戚时宴,还有戚时宴背后高挺冷漠的离君珩,愣了一会儿,声音一下降低了许多道:“原来尊上在月前辈这儿……”
戚时宴打断他:“先带路。”
符升反应过来,点头道:“是。”
戚时宴面色沉着,边走边问:“慢慢说,你师父哪儿受的伤,怎么伤到的?有哪些症状?”
符升道:“师父方才在城中暗处布置捕风阵,却不知被何物在脖后咬了一下,原先没在意,可后来师父肘腕竟出现了一道鲜红的细痕,像是埋在血脉中,师父的灵力也仿佛被抽干了似得,再也使不出半分,手上也没了力气,现在躺在床上,有些动不了了。”
这症状。
戚时宴恍惚间越听越熟悉。
和二十一年前,镇西世家被围剿当日。
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