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也是狂得没边儿了。 许久扁着嘴巴扭过脸,却见六班班主任胳膊下面夹着考卷走过来,走廊里也没几个学生,都回教室去了。她知道马上就要开考,忙对蒋逢说:“例文一定要看,记住要点,议论文都是总分总,千万不要写跟主题无关的东西。” 嘱咐完她转身就跑,路过六班班主任身边的时候匆匆问好,脚步不停,一直朝一班跑过去。六班班主任回身瞧瞧许久,又转回头看蒋逢。蒋逢嬉皮笑脸地冲班主任行了个军礼,转身窜进教室。 许久是一班最后一个走进教室的,老师已经开始发卷子了。她忙到自己位子那儿坐下,卷子很快传到她手里。她先翻过去看作文题目,松了口气。果然是适合写议论文的。她又浏览了一遍卷面,题目不难,蒋逢及格十拿九稳。 高一期末考试历时三天,最后一科考完后全体同学欢欣鼓舞。高一级部六个班,数六班最闹。而六班学生里面,蒋逢萧浪两人独领风骚,恨不能上房揭瓦下海捉鳖,差点把教室房顶掀了,当天就被孟早更抓到教务处去了。 许久放学后去六班找蒋逢,被告知两人上课瞎闹被孟早更逮走的消息。许久已经没劲儿生气了,也没去三楼找他们,她下楼到了院子里面,坐在大树下看书等他。 等了二十分钟,蒋逢跟萧浪勾肩搭背地走到院子里,许久把书阖上,站起身。 “呦许总,还没走呢?等小蒋呢?”萧浪嬉笑着问。 许久没理他,沉声朝蒋逢问:“又怎么了?” “没怎么,就陪孟老师聊了会儿天儿。”蒋逢云淡风轻地说。 鬼才信他! 许久瞪蒋逢。蒋逢没脸没皮地呵呵笑,萧浪也跟着一起笑,一对儿活宝让人打不得骂不得的,许久恨得咬牙。 从上方传来孟早更的声音:“许久,你上来一下?” 许久神色一凛,仰起脸朝上看,孟早更趴在三楼栏杆上朝她招手。许久也不知道孟早更找她做什么,也不敢耽搁,忙小跑着朝楼道去了。蒋逢追着许久的背影看,萧浪用手捅蒋逢的腰:“怎么回事?” 蒋逢摇头,说:“我跟去看看。” “一块儿吧。”萧浪说。 上到三楼,许久心怀忐忑地走到教务处门口,见孟早更抱着一个大箱子一步一挪地朝她的办公桌走。许久赶紧上去帮忙,箱子特别沉,她跟孟早更一起艰难地抬到桌面上。 孟早更打开箱子,许久才发现一箱子满满的都是彩印的小册子,上面印着“血友病科普宣传手册”。 孟早更伸手拿出一沓手册放到桌上,吩咐许久:“都拿出来,数数够不够二百份。”许久不敢耽搁,帮着孟早更一起把手册拿出来,一起数。 数完了,刚好二百零五份。孟早更又让许久帮着一起数出六个三十份,分别摆好。许久把手册数出来之后,看孟早更从抽屉拿出了塑料绳,一份一份地捆扎好。 “老师,这个是干嘛用的?”许久试探地问了句。 孟早更拿了一份手册递给许久,说:“明天你们高一级部要开科普宣传课,这是资料,人手一份,明天各班要过来领的” 许久接过手册,小声问:“那您可以明天再做呀?” 孟早更埋头在便签上写好班级名称,别到一捆捆手册上,回答:“明天一早学校要开大会,好多事儿呢,哪有时间。” 许久捏着手册站在一旁,看孟早更弄完手册后又打开一本档案夹,伏在桌上写着什么。许久想起以前只要放学晚走,必然能看到孟早更。而每天早晨上学,十有八九也能见到孟早更在校门口查勤的身影。 她对孟早更虽谈不上喜欢,倒是很钦佩这位兢兢业业的老师。不由地说:“孟老师您辛苦了。” 孟早更抬起眼皮瞟了许久一眼,又埋头继续写,冷冷说:“辛苦不怕,就怕你们惹事。” 许久噎了下,想孟早更可能是影射蒋逢那件事,因为不十分确定,只能闭上嘴巴瑟缩地站着。 孟早更写完之后阖上档案夹,抬起头对许久说:“前些日子因为快要考试,怕影响你学习就没找你。现在考完了,我有话问问你。蒋逢那件事你一开始就参与了?” “没有。”许久小声说。 “我也觉得你不该是。”孟早更说。 许久咬着嘴唇不吭声,右手捏着左手的小拇指无意识地搓揉。她已经知道孟早更找她来是为了什么。果然接下来孟早更说了些“你这样的学生别跟那群学生混在一起”“应该以学习为主不要分散精力”“马上就高二了高考近在眼前”云云。 许久聪明地并不反驳,孟早更把话都说完脸上透着满足,对许久说:“明天学校大会上会宣布对蒋逢几个人的处分决定,至于你,我们也商量了下,就口头警告吧,明天大会上不点你的名字。” 闻言,许久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看向孟早更。孟早更见状身子挺起来,沉声问:“怎么,你不满意?” 许久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孟早更用食指戳着桌子苦口婆心地说:“许久啊,这处分已经很轻了。二中从建校到现在第一次出现这种事情,按理说你也该一起全校通报记过的。可念在你平时表现好,又是级部学习标兵,这次才决定从轻处理。你懂不懂?” 许久把想说的话咽下去了,点点头,小声说:“老师,我懂。” 孟早更摆摆手:“行了,时间不早了,你回家吧。” 许久从教务处出来,撞见在门口偷听的二人组,她惊叫一声,蒋逢忙竖起食指抵着嘴唇“嘘”了声。许久抓住他的袖子拉着他匆匆朝楼道那边走,萧浪不声不响地跟在后头。 “我听孟早更说要给你口头警告?”蒋逢小声问。 “别说话!”许久低喝。 蒋逢不吱声了。 许久拽着蒋逢一直走到院子里才松了手,想要揪书包背带的时候发现手里还捏着宣传手册,随手塞到书包侧面的网袋,埋头往外走。 蒋逢跟萧浪挥手道别,快走几步跟许久并排,小声问:“难过了?” “不是。”许久低声说。 蒋逢望天,琢磨了一会儿,又说:“我妈总说,遇事要想开点儿……”许久剜他一眼,他就没往下说。 许久走到车站,回头见蒋逢一头雾水的样子,却也泄了气。 “我没事。”她轻声说。 “我不信。”蒋逢摇头。 许久看他几眼,微微叹气,最后说:“信不信随便你。” 车站安置有长凳,许久伸手去扶了把,很干净,便坐下了,把书包从背后拿过来搁在膝上,抱着书包看着前边出神。 刚才在教务处的时候她想问而没问的,是蒋逢他们会受到怎样的处分。一周都没有任何动静,她本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还有后续。 越想越恼人,她低头,见到书包侧面别着的宣传册,拿出来翻开。第一页上有张照片让她看出了神。 那照片不是别人,正是她的舅舅,川西羌族寨子里的那位亲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