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自然是可以去。
有封地的公主不像亲王一样需要就藩之国,而是大多待在京城,就比如乐安封地在赣中乐安县可她却从未去过乐安。虽然也有一些去了外地的公主但也不是去自己封地,而多是跟随驸马调动,当然,如果觉得外边住不习惯,甚至还可以把驸马扔下回京,总而言之公主比王爷自由些,并没有太多限制。
但那是普通公主。
至于乐安
“你说这乐安公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王铣脸带伤痕眼角青黑,手里拿着黄骧刚递上来、还热乎着的、为睢鹭请授琼州刺史的奏章一脸阴沉地说道。
为了自个儿儿子的丑事儿王铣昨儿气得一夜没睡早晨好不容易打了个盹儿,就又听到乐安公主为驸马请授琼州刺史一职的消息,然后他便再也睡不下,心急火燎地进了宫,拉了卢玄慎商议。
昨夜之事虽然没有证据,但他早已认定了是乐安和睢鹭联手摆了他儿子一道因此此时格外愤怒脸色也不如往常一般温文尔雅好似时时刻刻尽在掌握般。
昨夜实在喝地太多直至现在,卢玄慎脑袋两侧仍然一阵一阵地抽痛,连王铣的话都好似一阵近一阵远。
不过,仅从外表来看,他看不出丝毫异样,此刻便在有条不紊地整理着手上的奏章。
虽然不再任中书舍人,不必再亲自起草拟诏制诰,但拜相后,卢玄慎却包揽了全部的接纳上奏文表之事,除可直陈上奏的部分官员外,等闲官员的折子,在递到李承平案前,都要卢玄慎再过一遍,按轻重缓急有理无理分类剔选,决定哪些能够送到天子面前。
黄骧本也是有直陈上奏之权的,但此时,他的奏章却没有被直接呈到天子案前,而是出现在了这里。
不用说,是王铣截下来的。
“王大人,奏章。”顶着颅内阵痛,卢玄慎将今日要呈奏的奏章整理好,又看了看王铣手里那封道。
“你要呈上去?”王铣捏着奏章问。
“自然,还有”卢玄慎看了王铣一眼,“王大人,您越权了。”
私自截留奏章,这事儿真要说起来,可比王铣儿子偷情那破事儿大多了,但王铣肆无忌惮,毕竟凭着他教导天子多年的身份和情分,再凭着他自认为的,和他卢玄慎的“情分”,大概以为是小事一桩吧。
果然,一听卢玄慎说起这个,王铣的脸色便更加不好看起来,看着卢玄慎的眼神都变了。
“怎么,你也要站在她那一边?”
卢玄慎的动作顿住,又看了王铣一眼。
“我只站在陛下一边。”
王铣一怔,随即便收敛了脸上的狠色,几乎是瞬间便挤出一个笑容。
“如此便好,我亦是如此。所以,此时才更应该弄清楚,咱们这位乐安公主葫芦里卖的到底什么药。”
卢玄慎看了王铣一眼。
和他一样,王铣根基并不深厚,只是因为帝师的身份和天子的敬重才能在朝堂上一直有着一席之地,但和其他那些世家系实权人物,以及汤明钧那个乐安公主一手扶持起来的清流之首相比,到底还是势单力薄了些,他真正的倚靠仍旧只有皇帝一人。
就像他卢玄慎。
所以他们二人是天然的同盟,这也是他三年前回京后,他和其他朝臣交往不多,却唯独能和王铣相处良好的原因,王铣主动示好是其一,两人立场一致是其二。
但王铣和他又不同。
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虽有家族,但卢家人的事他向来不插手,就连卢祁实,都是看好风向后自己投来的,卢玄慎本人其实并不在乎卢家人的前途命运。
但是王铣却有许多亲友、学生。
王铣绝不像他表现地那样大公无私,一心只为陛下。
那么此次呢?
是仅因为自己的私心,还是真的为陛下考虑?
而他又是否真的只是为陛下考虑。
卢玄慎用力揉了揉剧痛的太阳穴。
王铣不知道卢玄慎心中所想,还在苦思乐安公主此番举动的动机为何:“虽然琼州是个穷乡僻壤,但到底离得远,若有什么小心思,那么天高皇帝远,陛下和我们在京城也是鞭长莫及,不如放在京城,眼皮子底下来得安心对了广州经略使査世辩,好像也是她的人?!广州与琼州一衣带水”王铣一拍大腿,“莫非她的真正目的不是琼州,而是广州?!”
广州虽然也僻远,但有海路可直往北上,而且海贸繁荣,可不是琼州能比的,再加上又那么远,若真想要在广州做点什么事,比如拥兵自重什么的,那还真不容易察觉。
王铣恍然大悟:“是了,定是这样!走,咱们这就去找陛下,一定不能让陛下如了她的意!”
于是黄骧的奏章终于递到了李承平面前。
李承平看完了奏章,平静的面容看不出什么表情,王铣便在一旁旁敲侧击,许是终于清醒了一些,没有了方才在卢玄慎面前那般急躁和原形毕露的样子,只是“状似不经意”地说了下广州经略使与乐安公主曾经相交莫逆的事儿。
向来是这样的。
王铣从不在皇帝面前直白说起他对乐安公主的忌惮,而只是这般暗暗地提醒,让皇帝自己去想,自己在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最终自己做出他想要的决定。
捅破窗户纸这种事,则只有卢玄慎会去做。
但自从上次,那个人带着她的驸马大闹吏部,陛下和他大吵一架后,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再就她有过任何谈论了。
而此时,听完王铣的话,李承平没有说话,反而过了一会儿,才道:
“敬贞,你以为如何?敬贞?你身体不适?听说你昨日饮酒过度”
卢玄慎抬起头。
他的大脑还在一突一突地疼,仿佛有个人拿着凿子在狠狠敲着他的脑袋,方才李承平看奏章,王铣在一旁说话,那场景那声音,都仿佛远远地飘在天边,而他的思绪,则飘在天的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