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傅叔像往常一样,准点上来找温遇青,平时这个时候,他看见的应该是温遇青已经穿戴整齐,然后安静地坐在餐桌前看报,等待开饭的场景。
但是今天,温遇青久违地喝起了药。
自从简明珠来的这段时间,温遇青的药量已经在减少了,一些补气的药都被傅叔收了起来,他不免好奇:“少爷,怎么又在喝药了?”
温遇青喝下两粒药丸,玻璃杯和桌子磕出清脆的响声,“稳一稳血压。”
傅叔:蛤?
血压?傅叔仔细一想,不对劲。
“少爷,你是又贫血头晕了吗?”
温遇青掀起眼皮瞥他一眼,纠正傅叔以为他低血压的思想:“我是怕自己血压太高。”
傅叔:蛤?!简明珠这是做了什么吃的这么给劲儿?
不过这话傅叔不敢问,他摸不清温遇青的意思,但是他看着温遇青长大,多少也能知道,温遇青现在的心情不太美丽。
三十六计走为上,傅叔看厨房还没有人,找了个理由脚踩西瓜皮:“我去叫明珠起床,今天有些不像话了,起这么晚……”
傅叔边说边走,并没有发现,他身后温遇青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
来到简明珠房外,傅叔抬手咚咚敲门:“明珠啊,该起床了,这都几点了,少爷都等你好久了。”
“来了。”
简明珠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但好像并不是面前这个门,傅叔正纳闷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身后突然咔嗒一声。
傅叔惊异扭头,只见简明珠光着脚出来,身上穿的还是昨天晚上的羽绒服,那双眼睛里三分迷茫三分的这是哪里还有四分的我没睡醒。
“你……”傅叔连话都说不全了,“你怎么从少爷的房间里出来了?!”
简明珠这会儿脑子还是懵的,傅叔问话,她捡着自己还能想起来的回答:“这是温遇青的房间?我记得他房间不长这样吧?”
傅叔猝不及防呛了一下,“咳,不是,那你就不在自己的房间睡觉吗?”
“你等我想想。”简明珠一手扶着额头,手肘撑在门框上,她刚睡醒,有些事还没反应过来。
但是简明珠有个很好的品质,那就是虽然她喝完酒以后性情会大变,可酒醒以后只要愿意回想,那些事她就都还记得,简称不会断片儿。
此时此刻,简明珠认真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脑海里突然闪过一片艳色——那是温遇青莹白滑嫩的肌肤,平时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敞开的胸前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流畅优美,他的腰也好看,像极了陶微末以前向她形容的公狗腰。
被子下面再往下……简明珠捶了捶脑袋,再往下是什么来着?是她忘记了还是她没看到?
可惜了……等等!昨晚发生了什么来着?
傅叔看着简明珠想,又看她想着想着突然瞪大了眼睛,一副要回去找魂的架势往温遇青房间冲。
傅叔哪可能让简明珠就这么冲进去。
他跟着冲了进去。
简明珠猝然回头:“傅叔,温先生呢?”
傅叔指着外面:“在餐厅等着你呢。”
“等我?”简明珠脑海中闪过无数自己的死法,“他等我干什么?”
傅叔“你说呢”的眼神配上他的语气:“你说呢?当然等着你做饭啊。”
简明珠缓缓回神,一颗心到现在才开始落定,她在这段短短的时间内捋清了昨晚发生的荒诞——
她喝醉了,然后走错进了温遇青的房间,不仅如此,她还不知死活赖在了温遇青的床上,更加不知死活地缠着温遇青看动画片,完全不知死活地当着温遇青的面翻他的手机。
最后那掀的是温遇青的被子吗?那是她的棺材盖啊……
简明珠现在只想躺下,安详地躺下,合上眼,再睁开的时候,就已经是下辈子了。
傅叔伸手在简明珠失去焦距的眼前晃悠:“你还在想什么呢,少爷都等你好久了。”
“傅叔啊……”简明珠话还没说完,三楼又来了人,是苏灿的声音。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坐着呢?早饭吃了没?”
然后是温遇青轻轻的折纸声,简明珠猜,他应该是把报纸叠的方方正正然后放在桌上用手机压着,对苏灿说:“刚吃完,有事吗?”
苏灿只是随口一问,中国人哪怕见了亲儿子,照例寒暄,第一句仍然是吃了没。
在房间内听到温遇青若无其事回答的简明珠张了张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苏灿接着说:“这不是还有几天就过小年了,我想着明珠是不是也该放假了,人家也得回家过年和家人团圆,来找她商量商量她打算什么时候走,她人呢?”
简明珠听见温遇青淡淡的声音:“在忙,我等会儿让她去找你。”
苏灿没当回事儿,嘱咐了一句就走了:“那你别忘了啊,我就在楼下客厅。”
听见苏灿下楼,简明珠方才那些因为社死而羞愤欲绝的感情一下子消失不见,温遇青的声音像是拂过雪山顶上的那一缕清风,轻轻地,轻轻地扫平她内心所有的尴尬,跟她说,没事的,出来吧。
简明珠抿唇,撇下傅叔从房间出去。
温遇青刚拿起报纸,视线从她身上一扫而过,没有过多停留,“睡醒了?”
简明珠两手在身前交握,小学生一样,脚步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磨蹭到了温遇青身边,她低下头,歪着脑袋,从温遇青脸颊和报纸的缝隙里露出她渴望的眼神:“温先生?”
“嗯。”
简明珠揣摩着这个“嗯”字,没品出来什么不对,和以前一样,她又试探着更活泼了一点:“今天早餐想吃什么呀?”
温遇青想了想,放下报纸:“就你昨天买的荔枝膏吧。”
简明珠:“……呃,那个,温先生,早餐只喝荔枝膏熬的水怎么能吃饱呢,你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想吃的呀?”
大概是从简明珠闪烁为难的眼神里明白了什么,温遇青说道:“那荔枝膏就下次再说,你随便做点方便的就行。”
简明珠如蒙大赦,信誓旦旦地比了个OK的手势:“你放心,我肯定准备的一点都不随便。”
那双亮晶晶的小鹿眼从身侧消失,温遇青重新拿起报纸,密密麻麻的字,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看起。
恰好傅叔出来,给他的眼睛找了个落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