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二日,春阳暖软。
阳光从大开的窗台上跳跃进来,落到浅灰色的毛毯上,亲亲密密地把蹲在毛毯上的小猫圈了起来,猫咪的身体在阳光下蓬蓬松松的,浑身的毛毛都泛着浅金色的光,像是个小团子。
这只小团子已经蹲了一上午了,小耳朵怏怏地耷拉着,爪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推搡着一只小鱼干玩具。
羊溪把新出炉的点心递给简临青的时候没忍住看了一眼,“它怎么还蹲在那里?”
简临青翻了一页书,想了想,“大概在思考。”
简临青觉得任何生灵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因此在检查完小毛团身体没出任何问题之后他就任由它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不过这家伙维持那个姿势已经很久了,也不知道那颗可爱的毛脑袋在想些什么。
简临青了吃空了一碟点心,又看完了一个故事,抬头一眼,自家小猫崽这下趴地上了,小尾巴一晃一晃的,简临青这才拍了拍桌子,弄出一些响声,“喵喵。”
毛耳朵动了动,片刻后,晏沉回过来,看着懒懒窝在美人榻里的人,他披散头发,烟紫色的外袍领口敞开,眉眼懒撒极了,他对上他的碧色眼眸,看到他伸出手招了招,“过来。”
晏沉默了默,还是蹭过去了,而后被轻柔地捞了上去,被拥进一个熟悉的怀抱,气味也是熟悉的,让他想起昨晚轻拍在他身上哄睡的手。
带着让他难以置信的安宁,以至于晏沉一时之间很难接受昨晚像是幼崽一样脆弱黏人的人是自己。
头顶被不轻不重地蹭了蹭,而后一只手在他的腹部轻轻按了按,“吃点小零嘴。”
一片小小薄薄的小鱼干凑到嘴边,鲜香扑鼻,晏沉吧嗒吧嗒地吃了,这是王师傅做的小猫零嘴,简临青喜欢极了他的猫身,王师傅也是个养猫能手,两人一拍即合,就这几天,他吃了不下十种零嘴。
每种都很好吃。
晏沉收回这略没有出息的想法,目光移到了简临青看的书上,直直对上了一张狰狞鬼脸,他心里一颤,倒是没有被吓到,快速扫了一眼诡异血腥的文字,而后听到了身后人困倦的哈欠声。
为什么看志怪话本还会犯困?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晏沉知道简临青对志怪话本尤其热衷。
一个喜欢看志怪话本的,束缚在王宫深处的公主。
晏沉想起昨夜查到的消息。
简临青的生母是丰国人,出生在江南,跟着家里商队常年走南闯北,在西决国遇到了沙匪,遇到了当时还是王爷的西决王,西决王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身份,直到简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之后才被请进王府,看到了王府的一屋子莺莺燕燕。
这是女子被多情浪荡子欺骗的故事,简母进入王府之后应该也挣扎过,而后大概认命了,生下了简临青,简临青一出生就先天不足,被各类汤药养到三岁,身体状况才稳定下来,更是一直在简母的宫殿里长到十五岁,期间只有各种她欺压宫人的消息传来,十五岁之后,简临青出现在众人面前,美名和凶名一起远播。
但回到最初,简临青的出生,是不被期待的。
她被养在宫殿里的十五年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为什么简母不许任何侍人贴身照料她?为什么她在宫中那样暴躁恣睢依旧很被西决王偏爱 ?
晏沉越是从这些信息里抽丝剥茧,就越意识到和亲的背后隐藏的秘密超出他所想。
为什么和亲之人,偏偏是简临青呢?一个备受宠爱的九公主,注定会受到他的防备,若是换了个不怎么受宠的,反而更加有可乘之机。
到底是什么理由,让西决王笃定,他会被简临青算计呢?
羊溪的声音打算了他的沉思,“殿下,十三公主写了信给你。”
简临青支棱起来,伸长手接过打开,信纸是杏花笺,不同于信笺的柔美,信上遣词很是活泼,简临青看完,起了兴致,“她邀请我去明日下午去京郊外骑马。”
木槿闻言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殿下,身体要紧。”
晏沉闻言心里一动,简临青身体确实看上去不太好,已是阳春,他身上带着暖玉,用的被子是阳光晒过的,松软温暖,就这样,还要在被窝里塞上两个热腾腾的汤婆子,白天汤婆子也不离身,看上去非常畏寒。
简临青当然不知道自家猫在琢磨什么,他把书一扔,往后一躺百无聊赖,“从我来丰国就再也没有骑过马了,我就去过过瘾,不跟人赛马,就骑着马踏踏青。”
他这番一说,木槿到底还是没了意见,准备简临青明日骑马的衣服去了,简临青叫住她,“我想带我们小猫咪一起去。”
木槿应了,她应了就说明会有妥善的办法把这一人一猫稳稳地安在马上,简临青满意了,又说,“你们也很久没骑马了吧,明日也换上骑装起过过瘾。”
羊溪立马乐了,答应得又响又甜,“诶!谢谢殿下,我去准备些吃食!”
简临青高兴地哼着小调,他是真的喜欢骑马,属于人弱瘾大的那种,他格外笨拙,初学马时骑在马上僵硬得像块石头,拐个弯都要学好久,西决人与生俱来的骑马天赋在他这里没显露出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