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人君子四个字几乎写在了脸上。
是这样吗?她一愣,迟疑起来,不自觉放下一点戒备。
“来,换这把干净的用。”忽然,姜言东将自己手边的银叉递了过来。
他一点点站起身,两人越界勾在一起的手眼看着就要无处遁形。
姜嘉弥心跳仿佛都停了半拍。
下一秒,姜言东果然抬眼看了过来,她立刻连呼吸都屏住了。
忽然,她手里一凉。
周叙深松了指尖的力道,把叉子塞进了她手里,她怔怔地抬眸,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他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目光停顿片刻后状似无意地下落,掠过了她紧抿的唇。
“东西拿稳。”他略微压低了嗓音,有种稍显沙哑的质感。
姜言东没多留意他们这边的动静,很快又坐了回去。
姜嘉弥一颗心刚重重落回原处,周叙深的指尖突然无意间划过她掌心,痒得她下意识蜷缩起手指,却正好将他慢吞吞退开的手指给反握住。
他眉梢微动,好笑地望着她。
她飞快松开他的手,“唰”一下坐直,又僵硬地抬手捂住肌肉酸痛的腰。
“嘉弥,你脸怎么这么红?空调温度高了?”
姜嘉弥心里一跳,忙松开捂着腰的手,“可能是刚才弯腰太久,有点充血……?”
“从小你就这样,容易脸红不说,一红还特别明显。平时轻轻磕碰都容易淤青,让人担心得不行。”说着,姜言东看向周叙深,“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们宝贝得很,养的娇气。”
虽然是自谦的口吻,但脸上流露出的神态却恰恰相反。
“女孩儿是该娇养。”周叙深颔首笑笑,表示理解,目光又掠到她身上。
姜嘉弥身上未褪的痕迹又因为这束目光隐隐发热,像是回到了那晚刚被‘蹂.躏’到充血的状态。
姜言东忙点头,“对对对,等你以后成家有了孩子就知道了。儿子还好一些,如果是个女儿,那完了,一想到她未来要出嫁那真是连觉都睡不好。”
“看来您要仔细物色人选了。”周叙深喝了口茶,轻轻摩.挲杯身片刻,忽而评价道,“茶具和茶叶都是上品,这茶壶一定有价无市。”
姜言东顿时转移了注意力,“还是你有眼光。”
话题就此被不经意似地岔开。
姜嘉弥如坐针毡,一心只想赶紧溜掉,于是抓住机会开口喊道:“爸。”
“怎么了?”姜言东回过头来。
“我突然想起来资料还没写完,晚上回去的时候要交。”她放在桌下的手翘起手指戳了戳门的方向,悄悄冲姜言东眨了眨眼。
“行,那你去吧,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让人叫你。”
姜嘉弥如获大赦,出于礼貌干巴巴地朝周叙深笑笑,然后便迫不及待地起身出去了。
一出茶室,她就飞快拿起手机给陈嬗发过去一大串感叹号,慌乱和紧张这才烟花似的爆炸发酵。
[姜嘉弥:!!!!!!!!]
[姜嘉弥:那晚的人竟然是周叙深!!!他现在就在我家!]
[陈嬗:???]
[陈嬗:是他?!你竟然没认出来?你们当时没说名字吗?]
[姜嘉弥:说了,但我没问是哪几个字……而且你也知道我记人名不行的。]
[陈嬗:服了你的小脑袋瓜了。他怎么会在你家?看你这么兴奋,是不是要再来一次啊~]
兴奋?
姜嘉弥一愣,被踩了尾巴似地愤然回道:[我这是震惊!是紧张!况且我爸还在家里,怎么可能做什么。]
紧张和兴奋的界限本来就很模糊。当然,或许她的确是有一点点兴奋和雀跃的,只有一点点。
[陈嬗:不行不行,你现在在卧室吗,我们直接打电话聊。]
姜嘉弥反手关上卧室门并反锁,一拨通陈嬗的电话后便一头栽倒在床上,心脏咚咚咚跳得格外急促有力。
“喂?姜姜,你在听吗?”
“在。”她脸埋在被子里,闷闷地应声。
“你们这到底什么情况啊?快仔细说说。”
“我爸说下午他有个朋友会来家里,我根本没多想,结果……”
“结果那个‘朋友’就是周叙深?”
姜嘉弥回想着那一刻的感受,忍不住在床上滚了几圈,却又因为牵扯到酸痛的肌肉而轻轻吸气,“下楼看见是他的时候我都傻眼了。”
“我也傻眼了!你们这是什么缘分啊。”
“什么缘分!他是我爸的朋友,我竟然把我爸的朋友给睡了,”她哭丧着脸喃喃,“他还叫我爸‘言东哥’,那我该叫他什么,叔叔吗?”
陈嬗笑得前仰后合,“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辈分。那你现在要怎么办?”
姜嘉弥迟疑了一下,把刚才在茶室里发生的对话几句带过。
“你拒绝了?”
“嗯。”
“其实我觉得吧,你倒也不用刻意躲着他,只要瞒着你爸就行了。”陈嬗揶揄,“你就是有贼心没贼胆,酒醒之后就怂了。”
“你就别笑话我了。”姜嘉弥可怜兮兮地道,“我躲着他就是怕被我爸发现呀,在我爸眼里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别担心,你一个月才跟你爸见一两次,跟周叙深的交集肯定就更少了。”
“有道理。”她认真想了想,深以为然,于是振作起来。
只要平安地把今天度过,问题应该不大。
挂了电话后姜嘉弥悄悄跑下楼,想偷偷听一下他们现在在聊些什么,然而茶室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在吗?
她轻手轻脚地探头打量,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这是去哪儿了?
忽然,背后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
姜嘉弥吓了一跳,飞快转身看过去。
身形修长的男人侧身靠着落地玻璃门的门框,身后是室外花园绿意繁茂的夏景。他正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往后退了半步,“……周先生。”
他轻轻挑眉。
“怎么了吗?”她扯出一点笑容,尴尬地又往后退了半步,转身就想开溜。
周叙深不紧不慢地抬脚往前迈了一步,伸手轻而易举地拉住她,掌心的热度蓦然侵袭微凉的肌.肤,驱散寒意时让她轻轻一个哆嗦。
“你——”
“介不介意给我指个路?我打算去卫生间洗个手。”
“我让李婶带你去。”
周叙深失笑,“不用这么防备我吧?”
姜嘉弥没办法,只好给他领路。
走廊上只有他们一前一后的身影,越往前走,那扇透入阳光的玻璃门就越远。空调的凉气与走廊的暗影交织,令她后颈一点点发紧。
“就是这里。”最后几步她加快了步速,站定后推开面前的门,“那我先上去了。”
身后的人却并没有让开,反而恍若未闻地继续上前,逼得她本能地转身后退两步,正好退入卫生间的外间。
阴影极具压迫感地蔓延而上,后脚跟进来的男人挡住门外大半光线,她眼前蓦地一暗。
“咔嗒”一声,门被他锁上了。
姜嘉弥懵了一瞬,“你这是干什么?”
周叙深收回锁门的手,慢条斯理地转头看向她,五官轮廓在感应灯灯光中渐渐清晰。
他抬眸,瞳色在阴郁的暗影中显得有些晦暗,目光无声锁定她。
明明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眼神,但他的神态与气质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就像她也在假装一样,他只是配合她在扮演着陌生人的角色。现在姜言东不在旁边,他们共同置身于一个安静而封闭的空间中,有些东西就不必再掩饰。
现在的周叙深,更接近于昨天早上她见到的样子。
但不管是哪副面孔,都和他在床上的样子相去甚远。
她抿着唇,不自觉后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