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吴蒙知道,梁明轩肯定不是故意躲着,谁会用这样愚蠢的方式。只是太不凑巧,偏偏这个时候吃坏了肚子。说来也奇怪,他这桌上跟梁兄的桌上不是一样的东西吗?怎么梁兄吃了就吃坏了肚子,刚刚也没见他吃什么啊?而且平时也不见他这般娇气。只能说是运气不好了。
吴蒙正想着要不然自己去将梁明轩找回来。
正要起身,却听得一个清冷的女子嗓音响起,声音轻凉如水,“小女子也想同谭举人讨教一番,不知可否?”
其他人也同吴蒙一同朝着那道声音的源头看过去。
原来说话的,是坐在温棠身边的那位姑娘。不同于温棠的明艳不可方物,这位姑娘容貌十分清丽,有种书香门第、大户人家的闺秀气质,眉目清冷,连说话的语气,似乎都带着一点儿凉意。
谭文柏微微皱眉,怎么突然跑出来这么一个人?
他并不认识顾云瑶,分明是年轻举子们的比试,她一个女子好端端来凑什么热闹,谭文柏心中莫名生出几分古怪来,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推掉了。
“怎么,难道谭公子是不敢与我这位朋友比试?怕输给她丢了面子?”就听一道略带着挑衅的声音响起。
年轻少女的时候声线温软,声音也是十分的清越动听,偏偏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挑衅意味,似羽毛一般轻飘飘地滑过了每个人心上。
温棠秀眉微挑,唇角轻扬,语气明显有些针对。她就是见不得谭文柏这小人得志的模样,现在既然顾云瑶要出来,那她自然是要全力支持的。
要是顾云瑶赢了,打了谭文柏的脸,那也算是给她出了一口恶气。
谭文柏被温棠一激,真是笑话,他怎么会不如一个女子。
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闺阁女子罢了,自以为读了几本书认了几个字,就这般自信,以为能够比得上他这种读了十几年的举人,当真是井底之蛙、不自量力。
若是他拒绝了,旁人还要以为他连区区一个女人都怕。
因此,谭文柏想了想,最终答应了下来,“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下面有人小声地说道。
“这位姑娘倒是有些胆量,不过只怕是要不如这位谭举人的。”
“这是自然,女子在闺阁之中能够学到什么东西,那么多学子在场都比不过谭公子,一个女子,也想要把谭公子比下去岂不是天方夜谭。”
语气中难免带了几分的轻视之意。
谭文柏也一样,本以为对面的女子不过是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闺阁诗词。
等到对面的顾云瑶随口将所作之诗念出,赢得满堂喝彩之时,谭文柏才发现,是自己小瞧了此人。
不同于谭文柏的诗辞藻华丽优美,非是读书人都无法领略其中的深意。
顾云瑶的诗文用词简单,并无任何花俏华丽的词汇,却有种大道至简的意味,朗朗上口,却偏偏留有余韵,就连温棠这种对诗词不感兴趣的人,都能感觉得到,这是一首好诗。然而在场的读书人细细品来,又能感受到其中更深一层的涵义。
就像是一杯醇香馥郁的稀世美酒,不懂美酒之人闻之只觉得醇香,懂美酒之人在细品之后更觉回味甘长、唇齿留香。
“这、这位姑娘,不知是师从哪位高人?”有人忍不住惊叹道。竟然能将举子之中的第二名都比了下去。
这满座新科举子,竟没有一个比得上她的。
坐在旁边的吴蒙则是默默想着,幸好这位顾姑娘是女子,要是男儿身,定能占据一名举子的位置,那他这倒数第一的位置只怕是保不住了。
“谭兄方才真不应该一时一气之争,答应了下来。”坐在谭文柏身边的同窗轻轻叹气,有些惋惜地说道。
即使是同窗,他也不能够昧着良心说,谭文柏的诗文比对面女子更胜一筹。若是谭文柏刚才不理会这女子的挑衅就好了。
谭文柏面色难看,却也只能强行压了下去,眼看着众人的反应已经决定了结果,谭文柏便故作谦让,先一步虚心拱手道,“谭某自愧不如姑娘。”
他这样主动虚心谦让,倒有人给他打圆场道,“我瞧谭兄与这位姑娘的诗各有所长,倒也不一定分出个高低来。”
在场的都是举子,如今满座的举子被一个女子给压过了风头,若是谭文柏也输了,岂不是说他们一群寒窗苦读的大男人之中一个比得上女子的都没有,传出去岂不损了男儿威风,便有不少人跟着应和道,“正是正是,我瞧着谭兄和这位姑娘的诗都是好诗。”
到底是鹿鸣宴,本就是为了庆贺新科举子而举办的宴席,若是传出去,让一个女子得了魁首,多少有些不好听,史知府想了想,便随了那些读书人的说法,点头道。
“诸位说得没错,谭举人和这位姑娘确实是各有千秋,旗鼓相当。”
温棠暗自嗤笑,这些人可真是有意思,明明能分出个高低,只因他们生怕被女子压了一头传出去不好听,便非要拉偏架来打个平手。
这场上知府老爷说了算,既是刻意拉偏架,就算争也改变不了。不过今日在场的众人,对于真正的情况自然是心知肚明。
“梁兄,你怎么才回来?”吴蒙念叨道,这宴席都快要接近尾声了。
抬头看,去就见梁明轩捂着肚子一脸苦色。
梁明轩也不知今日怎地,突然闹了肚子,担心不辞而别太失礼,他才趁着勉强平静下来,迈着虚脱无力的步子赶回来坐一会儿再离开。
他脸色惨白,额上甚至冒着虚汗,走回来的时候差点儿脚软跌倒。
一直有意无意打量着这边的夫人们不由得暗自猜测起来,这位梁解元看起来身体似乎不太健康的样子?该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这要是个活不长的病痨鬼,那还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