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箭雨之后,紧随着第二波箭雨又预备完毕。
阵中四千弓手仍是满张了强弓,弓上全都搭着通体赤色的羽箭。
“预备——放!”
啾啾啾啾……
又是一阵急鸣,一蓬密集的赤影自弓弩阵地疾跃而出,眨眼飞远。
百五十步,箭雨第二波落下,在原本箭失的落点之上,新的箭失如同下雨一般噗噗落在地上。
“预备——放!”
“预备——”
“预备——”
“放!”
“放!”
……
箭雨不停,一波接着一波箭雨连绵不绝的倾泻出来,如同千鸟惊鸣声响覆盖在整个战场上久久不曾停歇。
良久,二十余波箭雨终于射完,战场寂静了。
战场中间,百五十步位置,连落了二十余波箭雨,共计投射出三万余根羽箭,由远观之,地面上的箭失如同杂草般密密麻麻赤红一片,观之震撼人心。
战场选的极巧妙,巨鹿军特意算好了双方布阵的距离,箭失以最大射程射出之后,落点正好落在敌军阵前显眼可见位置,如血般赤红一片的箭失丛林完全落入了敌军上下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战场安静了。
片刻之后。
“预备——放!”
巨鹿军弓弩阵地又响起号令之声,又是一波箭雨倾泻而出。
这一回,箭失只投射了三波,便停了。
战前巨鹿军有细致的考量,考虑到,以箭雨慑敌,难免要损耗箭支,怕敌军认为巨鹿军已耗空箭支反致敌军生出进攻想法,故特意加三波用以收尾的箭雨,那仿佛就是特意在警告敌军,看,我军还有箭失。
一片寂静之中,巨鹿军又有动作了。
李孟羲正邀望敌阵出神之际,“杀!杀!杀!”刀盾兵阵列中,所有步兵齐刷刷的拍盾吼喝出声,在一片寂静当中,突然爆发的震天喊杀之声吓了李孟羲一跳,他座下那匹久惊战场的老马也被吓得希律一声有些躁动。
“杀!杀!杀!”
喊杀的浪潮在愈演愈烈。
“杀!杀!杀!”弓弩手们也在喊杀。
骑兵如是。
枪兵如是。
四面八方都是震耳喊杀之声,李孟羲置身其中,耳朵被震的嗡嗡作响。
这是,声之慑敌术,战吼慑敌法。
凡事讲究个再一再二,兵法也讲,一鼓作气,再而衰,三二竭,李孟羲与关羽等人,清楚的知道,吼起来也是消耗体力的,吼上一阵,体力衰减,就会越吼声音越小,反会让敌军见我军虚弱,会过犹不及,于是,事先安排是,吼上几阵便就罢了。
战吼是巨鹿军这边弄出的最大也最震撼的动静,震天喊杀声来的突然,去的也快,敌军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喊杀声突然就齐刷刷的停了,战场又戛然间恢复了寂静。
巨鹿军的慑敌之法,全部展示完毕。
效果呢。
此时,于敌军视角,敌军全军上下全都安静了。
阵势前方,那些前排敌军士卒一个个面有不安之色,频频回头朝中军大旗所在之处观望,明显已有退意。
敌军士卒们只是慑于声势,慑于巨鹿军行进时齐整如墙的阵势,慑于巨鹿军后阵如林般的枪影,慑于巨鹿军踏地如雷的骇然踏脚之声,以及,巨鹿军万千鸣滴齐发的骇然声势,这些都让敌军士卒心惊。
敌军主将,张举,他看到的比普通士卒看到的更多更深,张举面上一片铁青,他紧绷着脸,牙关不由自主的咬紧,瞪大着眼睛紧紧盯着官军阵势观察,张举看到,巨鹿军阵势之中,入目可见皆是甲士,带甲之士怕有不下万人,张举还见,官军阵势齐整乃见所未见,足可见官军训练有素其统兵之人亦必精通阵略,张举还见,官军阵势之中有如云旗帜,便知官军兵力必然极多,细看下来,张举已自知,此是不可力敌之军,难胜之也。
张举颓然叹息一声,心中已有退意。
与此同时,巨鹿军阵势之中,李孟羲与关羽猜测着敌军接下来的举动,谈到,若敌军缓缓压阵前来,该如何应对。
“敌若压阵前来,”李孟羲摸着下巴想了想,“那就打他!”
关羽笑着点了点头,抬手邀指敌军阵势,问到,“羲儿,那你觉,若攻之,该攻何处?”
李孟羲遂仔细观察敌军阵势,见敌军中间一阵看起来最是精锐,且敌军帅旗就在那里,李孟羲于是便指着敌军帅旗的位置,说到,“敌精锐在中,而两翼观之似为胡人兵马,某以为,擒贼擒王,先灭敌军中路精锐,敌精锐一灭,胡人必望风而逃。”
李孟羲对战场的观察不可谓不准确,敌军布置就是这样,官军精锐大部分在中间,两翼兵力从装束和装备看像是胡人部队。
对于李孟羲所说的先攻敌军精锐,歼灭精锐敌军弱兵自然不战而溃的想法,关羽不置可否,笑着摇了摇头。
看关羽如此反应,李孟羲便知,关羽不同意这个做法,他看着关羽,疑惑一问,“关将军,难道不该攻敌中路吗?”
关羽不答,笑着反问,“敌军中路是强是弱?”
“敌中路甲士繁多,阵势齐整,自然是强兵。”
“那敌军两翼又如何?”
“敌军两翼,甲士薄少,阵势稍乱,自然兵弱。”
“便是如此啊。”关羽笑着点了点头,盯着李孟羲满是疑惑的眼睛,悠然一句,“岂不闻,勿击堂堂之阵】也?”
李孟羲一下瞪大了眼睛,“不攻……堂堂之阵?”
无邀正正之旗,勿击堂堂之陈,此治变者也】,这是,孙子兵法军争一篇的一句话,孙子兵法一书六千多字李孟羲现在已经全背熟了,他当然知道兵法里有这么一句,只是,他本将这一句理解成,既然敌军阵势齐整,那就改变策略,不与敌军正面作战,他是如此理解的,这其中竟然有另外的一层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