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津县的雨下了一宿。
虽说浑浊的积水能把脚脖子给淹没了,但是空气却清新了许多,树头仅存的枯黄叶子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屋檐上的清澈水滴频频落下,在地面水渍中荡起阵阵涟漪。
乐洛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整顿好衣冠,向母亲打了声招呼,便背着家中仅剩的一只淡绿色竹篓上了路。
平安里距离观津县城十几里,这段距离只能徒步前进。
穷人出门全靠走。
乐洛来到村口,特意瞅了一眼那棵饱经风霜的老槐树:附近没有尸体。
看来王阿嫂已经回家了。
还好,这位期盼丈夫的忠贞女子没有步入类似于祥林嫂的结局。
乐洛松了口气,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终究落了地,昨晚一想到没有劝解王阿嫂到底,就难以入睡。
不作为致人死亡……这种痛苦他可不想承担,也承担不起。
现在好了,人没事,负罪感荡然无存,乐洛旋即心情轻松,加快步伐,往县城走去。
……
一个多时辰后,一道背着竹篓、脚上沾泥的瘦弱身影进了观津城,直奔城西的“市”。
因天雨道阻,市内购买商品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是在周围闾里居住的黔首来来往往。
“怪不得陈胜、吴广会失期,下了一天的雨就能把进城的路堵住,这要是连续下好几天……还不得把路冲垮了。”
乐洛浏览商贾售卖的琳琅满目商品,感慨自言自语:
“不过这样也好,如今商贾奇货可居,顾客少容易砍价。”
乐洛顺着西“市”走了一圈,最终把目标放在了一个胖乎乎商贾的身上。
那名商贾依墙摆摊,边上停留着一辆马车,崭新的竹简被他摞的和小山一样高。
见乐洛走过来,隔着老远胖商贾就搓搓手,脸上浮现出灿烂的谄媚笑容:
“小郎君一表人才,可是要买竹简?吾这里竹简的材料全都取自下雨之前的竹子,受潮轻,不容易掉墨,保存时间长。”
“价格几何?”
“不贵!一钱一卷。”
见商贾笑容浓郁,乐洛摇摇头:
“贵了,两钱三卷。”
“小郎君呦,我这是小本买卖,两钱三卷非要亏死不可啊。”
说时迟,那时快,胖商贾脸上的肉突然耷拉下来,哭丧着脸:
“这批竹简的竹子可都是秋后砍伐,我投入了大量的人工,如果不是这两天经常下雨,买的人少,我早就两钱一卷了。阁下应该知道,陛下罢黜百家之后,买竹抄录儒家书籍者比比皆是……”
乐洛沉吟道:“十钱十三卷。”
“真卖不了,汝去别家看看吧。”胖商贾意志坚定,重新坐下。
这都不卖?
乐洛诧异的打量打哈欠的商贾,沉默两三秒,无奈摘下竹篓。
估计真的降不了价了。
“给吾来十卷吧。”
“嘿嘿!好嘞!”
商贾面部肌肉一动,笑容再现,嘴角弯成了月牙,殷勤的帮乐洛装起来。
“汝这可卖毛笔、墨块?”
“卖!兔毫毛笔两钱一根,墨价格高一点,毕竟是读书人的东西,金贵得很,五钱一块。”
乐洛:“吾多买点,汝送把修改竹简墨字的推刀不过分吧?”
商贾:“……”
“小郎君今天是吃定我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