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源把东西放下,从行李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钱烧了一沓,等风把灰烬吹散了,才推门进去。
大屋里灰尘气很重,林清源被呛得连打两个喷嚏。好在水电还有,他撸起袖子打扫出一个房间,接了盆冷水随意冲了下汗,便囫囵盖了件衣服躺下睡觉。
临入梦,他眼前晃过惊鸿一瞥的树下人影,不知怎么的,迷迷糊糊觉得那应该是个男人。
再然后便睡得人事不省。
第二天醒过来已经是快中午,林清源眨眨眼睛,眼前是漂浮在阳光下的细小尘埃。
他伸手晃了晃,竟然觉得这情景有些亲切。
小时候住在这里的时候,他就喜欢往阁楼钻,灰尘在他眼里像是跳跃的小精灵,最后都是以被姥姥揪着耳朵去冲洗告终,隔了这么久再闻到这股味道,尘封在记忆里的画面突然被揭开了封盖一样有了颜色。
他伸了个懒腰坐起来,洗漱过后吃了点东西,便开始了大扫除。
平都山偏归偏,基础设施倒不缺,大约是水电费交得久,虽然有段时间没人住了,供水供电依旧稳稳当当。
林清源好不容易把房子收拾出个人样,正准备去打点水用抹布再细细擦一遍,走进卫生间抬头瞥过镜子的时候,却忽然愣住了。
他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条黑黑的细线,像是有人用笔画上去的,用手指蹭蹭,擦不掉,沾水也不行。
折腾半天非但没弄掉,好像比刚才更粗了一点,黑漆漆的一条印在白皙的皮肤上,莫名有些渗人。
这东西,他肯定昨天自己来之前没有。
林清源皱着眉,正要再仔细研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他又往镜子里看了一眼,走出去开门,路过房间的时候随手抓了条毛巾搭在脖子上,遮住那条黑线。
门外是个十几岁模样的少年,见林清源把门拉开,他微红着脸结结巴巴道:“我、我爸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对了,我叫徐烁!”
林清源:“你是,徐叔的儿子?”
听到提起自己父亲,少年显得很高兴:“对!”
林清源想了下:“那你等我会,我换身衣服,你陪我去买点东西吧。”
徐烁:“行,这边我熟,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找到最好的。”
少年精神的样子很讨喜,林清源也忍不住笑道:“好。”
村子里大概只剩下十户不到的人,采买东西要去几公里外的平都镇。
徐烁一路上都在跟林清源说这几年村里的事:“东边的孙爷爷和王阿婆今年过年都被接走了,说是去城里享福。”
他眼里有些向往:“小时候阿毛还穿着开裆裤跟我一起上山摘野菜打知了,说好一起长大了出去念大学的,结果前几年就自己搬走了。”
林清源瞧着他画圈圈的落寞样子,没忍住,上手摸了把他硬硬的头茬。
徐烁吃惊地扭头,眼睛溜圆。
林清源无辜道:“就是,看着手感不错。”
两人大眼瞪小眼,徐烁嘿嘿笑起来:“林哥你真好玩。我爸让我来帮你忙我还担心你不好说话,结果见到真人,又和气又好看。”
“我听我爸说咱们村子住的地方其实连山头都是你家的地,这么有钱,你小时候为什么要走?我问我爸,他不说,让我别打听那么多。”
徐烁瞅瞅林清源的脸色:“你要是不方便……”
林清源倒没什么反应,想了想道:“没有不方便。”
“小时候出过事,不能再住这,后来有时间会回来看姥姥。五年前她去世,房子和地托给我叔公,我就基本没回来。上周叔公寿寝,律师寄了遗嘱给我,我就从海城回来了。”
他说的一板一眼,端端正正。
徐烁没打听到什么劲爆的故事,有点失望,哦了一声道:“海城啊……那林哥你大夏天穿高领是海城那边的流行吗?”
林清源:“……”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还好这时候他们路过一个菜馆,林清源赶紧问:“我饿了,你要不要一起吃东西?”
徐烁:“好啊好啊。”
两人进去找了个座位。
林清源问了徐烁的口味,点了几个菜。坐等的时候,听到隔壁桌在聊天。
“你们知道前段时间那个被劫车的出租车司机吧?听说尸体找到了,就离我们这不远。”
“平都山脚下?那地方就邪门,这两年都出了多少事了……是不是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林清源耳朵动了动。
“整个头都被割下来了,新闻里的照片打了马赛克都吓人,真是作孽。”
“缝回去了脖子上还有一圈线,家里人看到要多难过啊……”
“——请问。”
说着话的两人抬头,发现是一个年轻人,看着白净俊秀,神情却很庄重。
林清源低声问:“你们说的新闻,能让我看看吗?”
“哦,行啊。”其中一个虽然有点莫名其妙,还是把手机递给他,“挺恶心的,你挡着点。”
林清源道了声谢,接过来。
看清图片的刹那,他眉尖一动。
图上已经开始发烂的身体上,赫然穿着昨天送他那司机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