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竟是锅贴摊的老板娘杜鹃。
她双目通红,脸上浮着深浅不一的泪痕,一见到乔茵如同找到依靠似的,只是依旧啜泣不止。
“鹃姐,你这是出什么事了?”乔茵扶着她的胳膊忧声问道。
杜鹃慢慢平静下来,抬起袖子擦了把眼角的泪水,抬眸道:“茵妹妹,我真是活不下去了。
乔茵眉心一跳,不过十来日未见,这位平日里言笑晏晏的姑娘竟憔悴如斯。
“你随我到屋里去,咱们慢慢说。”她将人扶着走进屋,抬头一看,那尊大佛正站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她进来,穆尧转过身微笑示意:“既然乔姑娘有事要忙,那穆某便先告辞了。”
乔茵搀着杜鹃往后院走,头也未回:“恕不远送,劳烦顺手把门带上。”
“啪嗒”一声,卷帘放了下来,将里头的光景尽数遮去,穆尧收回视线,轻轻拂袖,未再多做停留便离去了。
饭馆早早打烊,整个后院静悄悄的,谢司不知去向,柳儿带小南上街去买小鸡仔了,是以此时只剩她与杜鹃二人。
“鹃姐,这儿没旁人,你有什么难事尽管告诉我。”她将茶水递过去,在旁边凳子上坐下来。
杜鹃低垂着头,神色悲戚,似是想到伤心处,双眼再次模糊起来。
“我与夫君自幼相识,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更是及笄之年便嫁给了他,自进了夫家的门我时时牢记三从四德,上敬公婆下睦姑嫂。夫君一心只为考取功名,家里的粗活累活皆经由我手,日子虽算不得富贵却也和和顺顺,可只有一样。”
说到这她眼角的泪水缓缓滑落,分明正处青春年华可整个人却瞧着苍老了许多。
“成亲近五年,我未生下一男半女,婆婆为此没少给我脸色看,可我自知亏欠夫家,所以也不敢有分毫怨言,前些天夫君秋闱刚过,婆婆又提起此事,竟还说,若今年再无所出,便要把我给休了!”
一席话说完杜鹃早已哭成了泪人,乔茵则愤恨不已。
“那你夫君可曾表态?”她皱眉问道。
杜鹃捏着帕子抹抹眼泪,抽泣几声:“夫君一向老实本分,家中所有事务都是婆母作主,是以,并未多言。”
闻言,乔茵心中叹气,婆媳关系从古至今都是一道难题,关键之处就得看丈夫如何为人,可她这夫君明显是个不能担事的。
想了想,她又斟酌道:“鹃姐,你们这几年可有看过大夫?”
杜鹃叹了口气,回道:“自是有的,光看大夫都没少花银子,江湖郎中的偏方也没少尝试,那些个苦药我一年到头都快当饭吃了,可一直未见有效。”
末了又补充一句:“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出了这种事,我也没脸面给娘家人诉苦。”
乔茵往跟前靠了靠,将手覆在她手背上:“娟姐,生孩子这种事又不是你一人能决定的,你总不能把这当成自己的过错。”
杜鹃怔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眼下她实属病急乱投医,乔茵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她一个妇道人家对个姑娘说这些实在臊得慌。
“茵妹妹,你还未嫁人,这个中复杂你是体会不到的。”
说罢她又自嘲般笑了笑:“罢了,人各有命,我这辈子便也就这样了。我只恨自己没能给夫家延续香火。”
这番话听得乔茵哑口无言,她心中震惊不已,虽早就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把“以夫为纲”奉为使命,可没想到竟能到如此地步。
迟疑许久,她只能轻声劝慰道:“鹃姐,这街上做买卖的有几个是女子,你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一家老小就已经很伟大了。生孩子这事儿哪有那么容易,你不要把所有责任都担在自己身上。”
提起做买卖杜鹃更是一肚子委屈。
“茵妹妹有所不知,婆母已不允许我再出去抛头露面了。”
“真是岂有此理!”乔茵一掌拍向桌子,震得茶盏咣当乱晃,“你是嫁给他们家,又不是卖身为奴,怎么连你卖吃食也要阻挠!”
杜鹃垂着头,轻声叹了口气:“罢了,如今我也没有心思再摆摊了。”
她嘴上不说,心里却忧愁得很,偌大个家,几口人除了那几口薄田便再无其他收入,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恰在这时,她肚子咕咕的叫起来,一时竟羞红了脸。
“鹃姐可是还未用过午饭?”乔茵笑问。
杜鹃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晌午做了饭后婆母又把她说教一顿,她实在吃不下便借故出来了。
“你先坐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说罢乔茵便起身往外走。
“别麻烦了茵妹妹,我这便回去了。”杜鹃忙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