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婆娘!恨不得把家里搬空!
姥姥早躲出去,她不掺和儿子儿媳妇吵架。
大舅碰见姥姥,给她几张五毛的,好给孩子们发压岁钱,然后顺着庄后头的路往集上走,他估摸着这个点儿俩妹子也该过来了,他去迎一迎。
大姨在收拾东西,啥都想往娘家拿,大姨夫不敢有意见,有也没人听他的。
他老婆这样就算了,他儿子他闺女,一个一个往筐里放。
高磊说:“这个罐头给我姥爷姥姥吃,白糖也给我姥姥带着,我姥姥爱喝白糖水,上回来咱家一口气喝了一大碗。”
高晶晶说:“妈,我们家炸的那条鱼要不要给我姥姥带?”
得,连三十晚上敬神的鱼也给带上了。
大姨家里有一辆自行车,收拾好之后,大姨骑着车带着高晶晶和东西先走,大姨夫和高磊走路过去。
大姨到集上的时候看见姥爷了。
姥爷个子不高,人长的很瘦,身上掉色的棉袄打了三个补丁,空荡荡的一看就不暖和,他坐在马扎上,正在摆摊卖老鼠药。
高晶晶从车子上下来,使劲蒯着筐,大姨把车子推过去,说道:“爹你咋在这儿呢?大年初二谁买老鼠药啊?走走走,让晶晶走路,我先带你回去。”
“大年初二咋没有人买老鼠药,只要家里有老鼠,天天都可以买老鼠药,谁规定大年初二不能买了?你规定的?”姥爷不回去,坐在那不动,还把两只手塞在袖筒里暖手,摆出长坐的架势。
大姨就不明白了,这到底是闹哪一出,往年大年初二爹也没在这卖老鼠药啊?
她突然灵光一闪,问道:“爹,你该不是在这等秋果吧?”
姥爷不承认,还生气,“等屁!我卖老鼠药呢看不见啊!我等她啥呀,我早说了,她不愿意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我跟你娘就当没生过这个闺女。”
大姨才不信,“就嘴硬心软吧!”
姥爷直接不搭理她了,低着头摆弄放老鼠药的塑料油布,翻过来,摆过去。
大姨劝不动他,放弃了:“嗯,那爹你在这儿坐着,我先把晶晶送回去,一会儿过来接你。”
“接啥接呀?我天天赶集我还用你接?”姥爷顿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啥,又改口了,“算了算了,你想接就接吧,等会骑着车子过来。”
姥爷跟高晶晶说:“晶晶跟你妈先回,让你姥姥给你掏压岁钱。”
高晶晶坐在自行车后头,筐放在腿上,“那姥爷我走了。”
到了姥姥家,姥姥跟大舅妈跑出来接,姥姥说:“人来了就行,还拿这些干啥,家里都有。”
大姨就笑,也不说话,每年都是这样,这个对话每年都会说几遍,说了也不顶用,该拿还是拿。
姥姥拉着高晶晶亲热,从兜里掏了五毛钱,“晶晶啊,这是姥姥给你的压岁钱,收好,你别嫌少。”
高晶晶不要,“姥姥,我都多大了,我还要压岁钱啊!”
姥姥给她塞兜里,命令她:“不许掏出来,只要没结婚,在姥姥眼里就是小孩子,姥姥就给压岁钱。”
姥爷打发走大闺女,立马不折腾油布了,坐在那东张西望,不停的往集口的方向看。
集口人来人往,走亲戚的人特别多,也有好多人在那接亲戚,接着亲戚后,一家人说说笑笑往家走。
姥爷哼了一声,冷不丁一回头,一个小姑娘正看着他呢。
他就说吧,怎么老是觉得有人盯着他,原来是个小孩。
不知道谁家的,在小商店的门槛里坐着,怀里抱着一个小娃娃,脚边还蹲了一个稍微大点的。
姥爷心想,这肯定是谁家大人买东西去了,把小孩丢在这里,不乱跑就行,别回头给丢了。
他感叹一下,继续东张西望,时不时的看一看路口,看着看着,突然感觉不对劲,后面这小孩咋这么眼熟呢?
是谁呢?姥爷猛的一回头。
大丫给他吓了一跳,差点一哆嗦。
她在这坐着的时候,看见这老头过来摆摊,后头看见大姨过来,她鼓起勇气想打照顾,结果这老头发脾气了,大丫不敢动了,等大姨走了偷偷摸摸看着老头。
老头站起来了,老头走过来,老头说:“大丫,大丫,你是大丫不?”不等大丫说话,他先说了:“你肯定就是大丫,跟你妈小时候一个样。”
大丫这下真哆嗦了,她抱着七丫站起来,抖着声音说:“姥,姥,姥,姥姥爷!”
“走走走,跟姥爷回家去,在这多冷啊!你抱的是老七吧?站着的是老几?姥爷给你抱着,咱回家去。”
大丫差点哭了,她不走,她要在这等爸妈还有妹妹们!
她抱着七丫死活不丢手,关键时刻突然聪明了,瞅着外边的摊子说:“姥,姥爷,你还要卖老鼠药呢!”
姥爷哈哈大笑:“傻妞妞,大年初二卖啥老鼠药,谁家大年初二买老鼠药。”
大丫懵了,连四丫也懵了,这老头刚刚不是这样说的呀。
终于一家人凑齐在姥姥家的时候,大舅妈和大姨做好饭,可以开饭了,小舅还没结婚,他负责给大家倒酒。
姥爷喝了一口酒,开始问话:“建设你们还出去不?”
“不出去了,咋也不出去了。”
“开春化冻了,你打算干啥啊?”
“卖鱼,继续卖鱼!”
郭建设也只能干这个,他得拼命攒钱,他打算结张网,化冻了去撒网。
这一卖就连续卖了三年的鱼,转眼几个丫都大了,连最小的七丫也满了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