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事情说定了,傅春锦便高高兴兴地给弟弟忙活第二日的婚事,却没有活过那一晚。她那日很是高兴,便贪杯了几杯,其中一杯酒还是弟弟亲自斟给她的。
弟弟说:“阿姐,这些年辛苦你了。”
“呵,你懂事些便好。”傅春锦轻抚弟弟的后脑,笑意温柔,仰头便把这杯酒干了。
傅冬青笑了,笑容复杂。
她那时不明白弟弟的笑为何浮着一抹别扭之意,如今想来,傅春锦终是有了答案。哪怕她不愿相信,也必须相信的答案。
“阿姐,阿姐。”
沈秀的轻唤声把她唤回神来,她笑容如三月暖阳,和煦得让人打从心里喜欢。
傅春锦怔怔地看着弟妹,弟妹生得娇艳,性子又好,这样的好姑娘,怎能让那个混账弟弟给霍霍了?
沈秀并不知她有了心路变化,牵着她的手入屋坐下,含笑给她盛了饭,温声道:“阿姐,吃饭。”
米饭热腾腾地近在眼前,傅春锦忽然觉得心酸。
血浓于水的弟弟,竟还不如一个新嫁来的弟妹。
“喜丫……”傅春锦这一开口,声音哑涩,似是欲哭。
沈秀慌了,问道:“阿姐这是怎么了?外间有人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去帮你出气!”
傅春锦没有回答,只是牵过沈秀的手,捋起她的衣袖,抹了一块跌打药,静静地擦了上去。
沈秀蹙眉,并不是因为青紫的地方疼,而是她觉得很不对劲。虽说她与傅春锦相处日子不长,可见阿姐这忍泪又沉默的模样,她只觉心头有千只蚂蚁在爬,焦灼得让她不安。
忽地,一滴眼泪落在了沈秀的手臂上。
沈秀只唤了一声,“阿姐……”
傅春锦没有抬头,也没有继续给她涂抹跌打药膏,“明日……阿姐雇辆马车……送你回家……”声音哑涩,语气却极是决绝。
沈秀脑子嗡嗡直响,“我……我做错什么了?”
“喜丫很好,你没有做错,是阿姐做错了。”傅春锦抬起脸来,眼圈通红,落入沈秀眼底,皆是心疼。
“阿姐不该坚持这门亲事,害你与那混账有了牵连。”傅春锦越看沈秀的脸,越是懊悔,“你别怕,阿姐送你回去后,定会给你准备一份嫁妆,托人给你找门更好的夫家……”
“我不要!”沈秀认真回答。
傅春锦以为她是对弟弟情根深种,心疼得厉害,放下药膏,握住她的双手,“冬青不是良人,你跟着他,只会毁了你。”
“阿姐……”沈秀自然知道傅冬青不是良人,可她来这里只为了报答傅小姐的恩情,若是她没有了这层身份,她如何留下呢?
沈秀彻底急了,她若走了,阿姐又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傅春锦是铁了心,要把她给推出火坑,“这事就这样定了。”她强笑着拍拍沈秀的手背,终是松了手,拿起筷子,“吃饭。”
沈秀现在可没有食欲吃饭了。
傅春锦见她没有动筷的念头,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她的碗中,安慰道:“以后阿姐想你了,会去看你的。”
沈秀要的可不是这个。
她一动不动,只垂着脑袋,似乎眼眶也红了。
傅春锦也不知还能说什么劝慰的话,轻叹一声,匆匆扫了一眼其他饭菜,目光最后落在了那盘酱油鸡丝上。
这道菜倒是新鲜。
傅春锦默默地夹起一筷,吃了一口,味道也新鲜,甚至比平日吃的菜肴好吃了许多。
“好吃么?”沈秀红着眼眶,低声问道。
傅春锦点头,“好吃,喜丫你也尝尝。”
沈秀摇头,“这是我亲手做给阿姐的,阿姐觉得好吃就好。”
傅春锦没想到这菜竟是沈秀做的,她对她好感越多,就越是心疼沈秀险些被坑了,心底的愧疚也就越深。
气氛突然又凝重了起来。
沈秀心念一动,给傅春锦夹了一筷鸡丝,“阿姐,我能在这儿再留三日么?”
傅春锦蹙眉看她。
“阿姐待我很好,我还有些拿手菜,想烧给阿姐吃。”沈秀说得真挚,“就三日,好不好?”她此时神情可怜,几乎是在哀求她。
傅春锦心软,哪里还能硬起心肠让她明日就走,当下哑然点点头。
沈秀暗舒一口气,傅小姐动了心思让她回家,她自然不能赖着不走。这三日,她定要想个好法子,名正言顺地留下来。